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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毒专家—杜新忠记事 《中国禁毒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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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毒史、戒毒史
鸦片战争:烟枪与火枪
2011-09-25 21:28:45 来自:帝国创伤 作者:祝勇 阅读量:1

  小斯当东的旅程同样与疲惫无关。当绅士们在各自的船舱中睡去,他还在炎热污秽的机械舱里,与机械师们一起坚守岗位。他的汗像胶水一样裹在他身上,但他毫不介意。如同帝国一样,他们的“狮子号”拥有一颗坚硬的机械心脏。从某种意义上说,“狮子号”就是一个微缩的帝国,它与帝国同构,并且具有相同的癖性——热爱挑战和远征。它能够永不休止地运动,并一步步解除大海的封锁。机器有如魔术,令小斯当东着迷,他时常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像盯着魔术师的每一个动作。齿轮就像魔术师的手,所有的变化,都是在齿轮的预谋下发生的,而且,还会有更多的变化,尾随在业已发生的变化后面。那些神秘的齿轮,接连着一个个变化的链条,像巫师一样,对未来发出预言。小斯当东并不懂得预言的内容,但他相信它的权威,而内容,并不重要。

  作为船队第二号实权人物乔治·斯当东的儿子,托马斯·斯当东很快习惯了与水手们以高分倍的声调说话。喧闹的机器改变了他们的发音习惯。48年后,他在英国下院的辩论中力主对中国动武,他的嗓音里已经拥有一种刀刃般的果决。他像磨刀一样,把自己的语言磨得越来越锋利,而“狮子号”,为他提供了第一块磨刀石。只是,他那时的语气中,还流露着一股少年的透明感。那时,整个英国的发音,都像他那样奶里奶气,即使叫嚷,也并不坚挺,对于一个老谋深算的人来说,毫无震慑效果。所以83岁的中国老皇帝不喜欢从英国人嘴里发出的奇怪声音,就像机械舱里的水手,对少年的不谙世事,只能以宽容的微笑作为回答。

  那时梦想正以最大的体积占据着斯当东的内心。他还顾不上产生恶念。“托马斯的目光和他的声音一样清澈。”①小托马斯像年轻时的马戛尔尼一样勤奋好学,把自己的全部精力用于汲取知识,除了机械动力方面的知识以外,他还开始学习中文。他的老师是一位姓李的中国神父,他称他为“李子先生”。所以,小斯当东能够说出的第一个中文单词,就是一种水果的名字——李子。说出这个词时,他笑了,李子先生也笑了,阳光下,小斯当东的牙齿整齐而洁白。他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觉得那个国家就是一只李子,圆润剔透、冰凉可口,让他的口腔充满欲望。

  火枪有着动人的身材,细巧、修长,线条光滑流畅,像女人,煽动欲望。它的腰身,与握掌的弧度妥贴相合。所有的礼品中,火枪对小斯当东构成了最强大的吸引。如同奔赴一场秘密约会,在跟随马戛尔尼的漫长旅途中,这名12岁的侍童,无数次潜入货仓,带着犯罪般的快乐,偷偷取出火枪。当我们今天欣赏随行画师W。亚历山大的铜版画时,小斯当东那张早已隐退在岁月背后的光滑面孔,又越过众多喧哗的人群,脱颖而出。从英国普茨茅斯到中国天津的超远航行,给了这个少年太多的惊喜、刺激和晕眩,而火枪,就是航船上使他兴奋的众多事物之一。火枪在握,他的食指是那么自然地搭在扳机上,枪托的每一个凹凸分毫不差地吻合着手掌的起伏,仿佛身体的自然延长。他下意识地把目光与准星排成一条直线,准星果断地改变了他与世界的关系,一切事物——包括人,都成为他的标靶。事物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全都消失了,等待它们的,只有生存或者毁灭的最终判决。所有的殊荣都将在枪口下消遁。谁拥有枪,谁就拥有了判决权。托马斯在这一瞬间感觉到自己成了最高判决者,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袭过他的心头。

  但是他并不能真正把子弹射出去,哪怕一发。如同一次未遂的偷情,他如梗在喉。他知道,不久之后,这支枪将握在中国皇帝苍老的手中,使他成为真正的判决者。这加重了小斯当东的失落感,这是他第一次体验到嫉妒的滋味。

  中国皇帝拥有全国武器最精华的部分,他的宫殿,就是中国尖端武器的陈列所,坤宁宫东暖阁,就是宫廷武器的秘密集散地之一。乾隆三十一年(公元1766年),由和硕庄亲王允禄领衔编修的《皇朝礼器图式》,已经把兵器纳入礼器,兵器从战场上退场,以陈列品的身份成为制度的一部分。嘉庆皇帝曾经满怀豪情地指出:“我朝武备整齐,法制精良,百世不易。”而武器的取材、用料、制式、派场等,都作为大是大非的问题,在《清会典》、《清通典》、《清文献通考》中作了详细规定,等级森严、用途明确,“一名一物,巨细灿陈”。从清道光十五年(公元1835年)七月十一日所立《坤宁宫东暖阁陈设档》中,我们可以知道,皇帝在这一天把“霜威靖戢”刀分为日、月、星、辰四种,盛装在楠木匣内。到光绪初年,这些武器仍然根据日、月、星、辰的分类收藏,具体包括:锋刀、流虹刀、黑鱼皮鞘刀、花雀刀、青电刀、粉练刀、银练刀、贯斗刀、蒙古篆金刀、贺兰刀、神雀刀、赖图库梵字刀、耿昭忠刀、叩鸣刀、宝腾刀、威服刀、苍龙刀、曜威刀、昆铭刀、超阿刀、鲤腹刀、越砺刀、飞鹊刀、洋漆刀、遏必隆玲珑刀。所有的刀,像一群精心组装的零件,形成一套话语系统,将皇帝团团包围,以华?的修辞赞美朝廷的功德,同时喋喋不休地,向皇帝讲述有关社稷安危的寓言。

  有趣的是,当我们面对这些兵器的时候,吸引我们的,并非它的嗜杀本性,而是它的装饰。那些装饰如同珠光宝气的衣袍,将各种兵器与生俱来的凶猛个性严严实实包裹起来。它们的赏玩价值超过一切,战斗功能已退居第二位。它们出现在宫殿里,本来是作为“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训诫出现的,但它们显赫的身份,反而使它们走向自己的反面。在华丽的刀鞘里,锋利的刀刃已变得无足轻重。它们日复一日地与繁复的纹饰发生关系,如祥龙、飞凤、流云、花卉,而与战场日益疏远。所有的图案,或单项点缀,或组合搭配,繁而不乱,各得其所,与其说它们代表了中国武器装备的最高水准,不如说代表了中国装饰工艺的最高境界,在血腥凶残的战场上,它们百无一用。①这就是中国的尖端武器,所有的技术都在朝着一个莫明其妙的方向进展,花枝招展地为皇帝提供心理安慰。在中国的深宫,武器的意义发生了神奇的转化,刀剑的功能,已经与如意没有太大区别。在脱离了搏杀对手之后,武器与非武器的本质区别正在消除,似乎在表明,中国正在向一个不再需要武器的国家大步前进。当时的中国,已经天下无敌,所以,乾隆皇帝对于英国人提供的远距离、大杀伤性武器不屑一顾。除了当作玩具之外,他不认为它们有多大的存在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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