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警方日前在柳州市捣毁了一个特大制毒窝点，缴获自制毒品１０４公斤。记者日前在看守所内对此案的“导演者”、一个初中还未毕业的农民肖春风进行了采访。

    肖春风说，如果不对一些生化企业进行很好的监管，如果对毒品管理的一些规定不进行及时完善，如果有关管理部门互相扯皮，还会出现更多的“制毒工厂”。

　  藏身民宅的“制毒工厂”，一小时生产毒品３０００粒

     ２００４年上半年，柳州警方侦破了一起特大贩毒案，缴获毒品海洛因１．５公斤。在案件的侦破过程中，警方得到情报，在柳州的毒品黑市，有一个人称“老大”的神秘人物，正四处找人帮他带毒、卖毒。这个“老大”不仅有钱，而且在柳州人头熟，关系广，路子多。此重量级人物立即引起了警方高度关注。随后，又发生了几起与“老大”有关的毒品案。

    经过半年的调查，警方查实了这个神秘“老大”的真实身份：肖春风，４９岁，来宾市大湾乡人。１９８０年，肖曾因打架故意伤害他人，被劳动改造１年。与肖一起加工毒品的，还有一个叫王霭权的广西宜州人。警方获悉，肖、王两人正在秘密加工的是被称为“麻古”的新型毒品。

    今年春节前后，警方查明，肖、王试制“麻古”成功，但并未在柳州销售，而是销往我国北方的一些省份。同时，肖在柳州市蝴蝶山路某生活小区的租住地址也被警方掌握。缉毒人员对肖的租住房进行严密布控。３月１０日下午６时，缉毒人员将肖春风雇佣的“制毒工人”张敏抓获，缴获毒品“麻古”以及碾粉、颗粒冲压、烘干等制造设备。根据张敏的供述，警方在小区内的另外几处房子内，将肖春风、王霭权抓获。令办案人员震惊的是，一件房子里，地上、茶几上、木板上，全是制毒原料及毒品。警方统计，该制毒团伙共生产自制毒品１０４公斤。据张敏交代，他一个小时就能生产冰毒片３０００多粒。

    警方了解到，“麻古”，系泰语的音译，其主要成份是冰毒即甲基安非他明，是一种加工后的冰毒片剂，属苯丙胺类兴奋剂，服用后会使人体中枢神经系统、血液系统极度兴奋，疲劳感饥饿感明显降低，能大量耗尽人的体力和免疫功能。长期服用会导致情绪低落、疲倦、精神失常，心脏、肾和肝受损，甚至导致死亡。

    外人看来最难得的制毒原料，几个电话就拿到了

    肖春风出狱后到香港，在一位香港朋友的介绍下，他在公海“民惠公主号”赌船上帮人看场，还不时地到缅甸去赌博，几年下来赚了几百万元。有了钱他染上了毒瘾。为了有更多的钱来吸毒和赌博，他凭借自己从小对化学知识的喜爱，回到广西开起化工厂。尽管时间不长，但这段经历让他积累了丰富的化学实践经验。

    肖春风说，２００５年他在上网时，发现一家制药企业的醒目广告。他顺着广告上联系人王某的电话打过去，问有何生意可做？王某说，可以提供茶多酚，并称茶多酚与其他化学原料结合、加工，就可以制作咖啡因。王某进一步“游说”，有了咖啡因，就可以办饮料厂、生产咖啡糖等。而且提出，如果提炼出的咖啡因没人要或者办厂不成功，将以双倍的价钱回收咖啡因。

    只要稍微对毒品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高纯度的咖啡因本身就是毒品。如果在咖啡因中加入其他原料再提炼，就可以制成冰毒片剂。肖春风说，通过几个电话，技术问题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主要原料又有人直接供货，加之王某的承诺，给他吃了定心丸。肖春风立即着手，给王某付了９万元，得到了约１００公斤的茶多酚。他还派人到广州购买了冲压式颗粒机、冲压机、反应罐等。２００５年９月，肖春风与曾在吉林省开设过地下赌场、对制毒技术也颇有研究的广西宜州市人王霭权一起，开始了他们的制毒史。
 
    钻政策空子，我们始终游离在多重“紧箍咒”之外

    记者采访肖春风过程中，深切感受到他始终在钻政策空子，力图逃避风险。咖啡因是在茶叶、咖啡果中提炼出的一种生物碱，能引起中枢神经系统和心血管系统极度兴奋，大剂量或长期服用会产生一定的精神依赖，同时对身体有很大影响。因此，被国家列入受管制的精神药品范围。

    为了有效地管理易制毒化学品，防止其流入非法渠道，国务院有关部门制定了《易制毒化学品管理条例》，并于去年１１月１日开始施行，对２３种易制毒化学品进行管制。但肖春风说，根据条例规定，他们购回的茶多酚属于制作咖啡因的原料，不在管制之列。

    同时，尽管咖啡因属于受管制的精神药品，但长期以来像咖啡因这样的精神药品算不算毒品，一直存在争议。加之，市场上多数毒品都大量掺假，贩毒者和吸毒者都心知肚明。因此，肖春风又有了新的空子可钻，那就是他提炼的咖啡因纯度不是很高。肖春风认为，这样一方面毒品照样可以卖出去，同时，低纯度的咖啡因“原则上不算毒品”，即便是高纯度咖啡因“还存在争议”。

    有了这些空子可钻，肖春风等人就放心大胆地生产了。他们用６万元的原料就可以生产出１万粒冰毒片剂。负责销售的王霭权在吉林省的“批发”价为每粒２８元，也就是说６万元可以很快变成２８万元。肖春风说，这还不算掺假，如果掺杂其他物质，利润更难以估算。

    政策的空子和暴利的驱使，让肖春风几近疯狂。他请了两个打工仔帮忙。一人负责提炼咖啡因，一人负责合成冰毒片剂，就这样粗制滥造。据其中一位打工者张敏交待，他每小时就能生产冰毒片剂３０００多粒。

　　“多头管理无人负责”的局面成了制毒者的“保护伞”

    针对社会上屡屡发生的制毒案件，有关人士建议，必须从三个方面入手加强监管：

    一是必须对生化企业生产产品、废料的流入、输出严格监管。肖春风特大制毒案发生后，公安部门顺藤摸瓜，查出为肖春风提供茶多酚的厂家为江苏省无锡市一家生物工程有限公司。柳州市公安局禁毒支队二大队长谢伟说，该公司是一家专业从事植物提取及其天然产物分离纯化的企业。由于茶多酚不属于管制产品，加之该企业证照齐全，合理合法，更何况公司称提供给肖春风的原料，对公司而言属于“废料”。开始真的“拿他没办法”，后来经公安人员进一步了解，才知道该企业下属员工打着茶多酚的名义，给肖春风提供了纯度为５０％的咖啡因原料。抓住这一点，才有所突破。谢伟说：“我们可以想象，除肖春风外，不知还有多少不法分子从这里买原料，而且能轻而易举地运出来？”

    对于合法企业正常生产来说，层层审批十分麻烦，因为一类易制毒化学品需要省级公安机关审批、发证，而对于作为“废料”处理的化学品又缺乏监管措施。因此，一方面需要对合法企业生产进行服务，减少审批层次，分级管理，另一方面对作为“废料”等处理的化学品要加强管理，堵住流向市场的源头。

    二是监管部门互相扯皮，造成多头管理无人负责的状态。按规定对易制毒化学品在生产、经营、购买、运输等各个环节都有明确规定，公安、安监、药检、工商等部门共同管理。但安监部门认为此案由药检部门管理，但药检部门认为在他们权限内，该公司没有错，且“证照齐全”。广西公安厅禁毒总队副总队长邱玉城说，这种多头管理难成合力的局面，在一定程度上是对犯罪的纵容，成了不法分子的“保护伞”。比如，条例规定，县级以上地方各级人民政府有关行政主管部门在各自的职责范围内，负责本行政区域内的易制毒化学品管理工作。但由于不具体，太笼统，难以做到各司其职。

    另外，各部门在行使职责时也是各行其是，互不通气，在协调工作上疲软无力。专家建议今后要在各相关部门的协调沟通方面加强力度，建立一个由主管部门牵头、相关部门配合的机制，做到统一调度，形成合力。

    三是应建立健全相关法律法规。据有多年禁毒工作经验的南京市公安局禁毒支队禁毒大队民警李平梁介绍，目前我国专门针对精神麻醉药品和能制毒品的化学原料的管理上只有一个“办法”和一个“条例”，即《精神麻醉类药品管理办法》和《易制毒化学品管理条例》。随着社会的发展，制毒犯罪的形式也不断翻新花样，新型毒品更是层出不穷，相关法律法规跟不上犯罪手段的发展。不少地方遭遇了由于法律没有规定而难以定罪的尴尬，使一些犯罪分子逍遥法外。近期南京就遇到一起买卖制毒品前体的案例，因为按规定，买卖前体不属于犯罪，最终没办法定罪。

    此外，对于出现的新型毒品的处理，只能通过公安部的规定、最高人民法院司法解释等来执行。然而，这些都跟不上新型毒品的发展速度，如Ｋ粉出来后，盐酸羟亚胺才被列入管制范围，因此，随着新型毒品的不断出现，相应的管制规定要及时出台，防止由于法律法规的滞后导致无法定罪的尴尬局面。

    四是对精神麻醉类药品以及易制毒化学原料的管制范围应该有所延伸。谢伟说，比如茶多酚，属于管制化学品的上游产品，既不在《易制毒化学品管理条例》的管制中，也不在《精神麻醉类药品管理办法》的规定中。为了防止有人钻空，建议把茶多酚这样常见的上游产品也列入管制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