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不可收 

　　９月１６日晚上７点钟，在望花南街附近"任逍遥"网吧里，记者初次见到了小斌，和２１岁的年龄比起来，他显得很"老"，眼睛里没有一般年轻人的神采，流露出的是一种颓废的神情。 

　　小斌初中就辍学了，原本他还想到技校去学门手艺，好找个工作。但是自从和几个朋友"第一次寻找刺激"之后，他的生活就从此改变了。 

　　"初次喝是在１５岁的时候，是一个朋友在迪厅里介绍喝的。他们都管它叫'摇头水'，但是实际就是一种止咳药。"小斌说，一开始喝挺好奇，以为喝一两瓶没什么事儿，第二天自己买了一瓶喝。 

　　"喝了以后就感觉头皮发麻，头发根发硬。然后有点眩晕，头就不由自主地开始晃，因为只有晃才能感觉到兴奋。"他说，一开始听说别人都喝三五瓶，他也一下子喝了３瓶，结果喝吐了，"差点把胆汁也吐了出来"。 

　　"开始以为很难买，结果到药房一问就买到了。"他说，那时候喝的是老的"泰洛奇"，还有"小儿联邦止咳露"，后来有了"可非"和"新泰洛奇"，迪厅附近的小药房都有卖。"我经常去的是烟厂旁边的英源药房和百草堂药房，两家都是２４小时营业。" 

　　"如果你买不到药，还会上瘾吗？"面对记者的提问，小斌想了很长时间说："可能不会这么快上瘾"。 

　　蔓延的梦魇 

　　开始小斌是５天喝一次，一次一瓶，一年以后身体状况就有了明显的变化。"首先是记忆力方面差了很多"小斌讲，"好几次奶奶让买东西，结果到了商店就忘了要买什么。" 

　　他非常清楚，再这么喝下去，自己肯定就废了。他试图戒瘾，都失败了，"那简直是自我决斗。"吃药前，心里都是矛盾的，但翻来覆去，药物逐渐消磨他的意志，"现在如果没有药顶着，我挨不过３天"。 

　　"没有戒掉，反而越喝越多了。"第二年，他通过"药友"的介绍，开始学着在药水里兑一些药物，这样刺激性更大，"三唑伦劲太大了，有一次我喝完的时候，一下子从七楼滚到二楼。"小斌掀起衣服，露出了当时摔的两道伤疤。 

　　小斌喝药的剂量逐年增加，到了第三年的时候，他每两三天就要喝一次，一次就要喝三瓶。第四五年的时候，每次就要喝四瓶，第六年每次就要喝五瓶了。 

　　药瘾 

　　不知不觉的到了晚上１０点钟。小斌出现了药瘾反应：打瞌睡，注意力无法集中。小斌说肚子有点饿了，要出去买点吃的。 

　　过了约半个小时，小斌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回来了。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了５瓶"泰洛奇"和一瓶饮料，迅速用牙咬开一瓶药水的盖子，一口喝光，然后喝了几口饮料；又打开一瓶药水喝下，再喝几口饮料。 

　　然后他靠在椅子上，显得安静了许多。"你现在别碰我啊，你要是突然碰我的话，我就想打你。" 

　　由于药瘾已经升级，他必须不断地加大剂量，才能找到跟当初同样刺激的感觉。他说，在半个小时之内，他还得再喝下三瓶，才能达到效果，否则会更难受。 

　　很快记者就发现，药物产生了作用，他显得很亢奋，说要去迪厅蹦迪。记者劝他回家，他苦笑了一下："你就是劝我回家也没有用，我想喝的时候就得出来。" 

　　经过再三劝阻，小斌终于答应回家，说第二天早晨再联系。 

　　８万元"药费" 

　　１７日早晨７点多，记者拨通了小斌的电话。小斌在电话里表示，自己正在马路上游荡。原来，记者走后他又喝了３瓶药，没睡觉也没有吃饭。记者立即赶到了长客总站附近，把他带到一家叫"回味园"的小吃部，点了羊杂和烧卖。 

　　"哎呀，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饭了。"小斌对于桌上的食物显得有些激动。在他的记忆里，吃上一顿饭已经是两个星期以前了，这些天他都是靠抽烟、喝药过的；"饿了也不想吃，因为要省钱买药"。 

　　"说实话，我很少看到白天，跟夜猫子似的。跟你在一起我好像过了人过的生活似的。现在是早晨吧，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早晨、中午，我就是白天和晚上。" 

　　去年，小斌的父母因工作需要，去了外地，留下他跟奶奶生活。小斌因为吃药而几乎不着家，经常是吃完了药就马上上网寻找"药友"，把吃药后的感受宣泄出来。父母每月给的生活费，他也全都买了药水。 

　　他说，从１５岁到现在的６年里，他总共喝了将近５０００多瓶药水，如果每瓶以１５元计算的话，已经花了近８万元钱。"但是还好，爸妈给的生活费还是比较多的，我没有去偷过去抢过。" 

　　"超人"的代价 

　　"成瘾容易戒瘾难"，这句话对于小斌说似乎更像是一个诅咒。在喝药到第三年的时候，小斌的身体上有了可怕的反应。 

　　"到１８岁的时候，有一阵子天天流鼻血，隔几分钟流一次。我当时很害怕，但是我不敢去医院检查，怕查出病来，我不能让家里人知道。"与此同时，小斌开始晚上睡不着觉，而且不时产生幻觉，"有一次我过马路，马路上车不多，但是我走到马路中间时，突然感觉有很多车向我撞过来，我当时一下就摔倒在马路上。" 

　　"喝到第五年的时候，我到卫生间以后就尿不出来，怎么使劲儿也出不来。有时候憋得够戗，那也不行，在厕所一站就是半个多小时。" 

　　"一旦你喝了药水，你会认为你自己是超人，回到现实中，你要为"做"了超人付出更大的代价。如果你无法面对自己是正常人，那么你必须还要寻找药物。到那时，从心理到生理上你已经没法儿离开它了。" 

　　看到小斌的痛苦，和他最亲近的表哥耿先生也很无奈，"以前曾经把他关在家里２０多天，但是过了一两个月他还是又喝了。"耿先生曾经想过把小斌送到戒毒所去，"但是他毕竟不是吸毒者，要是给他造成心理阴影，那就更不好办。" 

　　"戒瘾" 

　　"现在想起来，当时太小了、太不懂事了，没有想到过喝药的后果。当时就是为了和朋友寻找刺激。"小斌说，他之所以有勇气接受记者的采访，是想通过"揭发"自己，来挽救自己；"同时，也希望年轻人都以我为戒，奉劝现在的年轻人不要像我一样，后悔都来不及"。 

　　结束采访时，小斌向记者表示，要将自己反锁在家里，戒除对药物的依赖性，这次他是下了决心的，他准备等爸妈回来以后，把事情都告诉他们，"我最信任我爸妈，他们一定能帮助我戒除药瘾的。" 

　　午夜的街头依旧繁华，迪厅附近，一些大门虚掩、按铃售药的药店前，一些花季男女们神秘地把钱递进去后，就拿到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他们从袋子里拿出一瓶药水一饮而尽，然后兴致勃勃地走进迪厅疯狂地摇起头。 

　　拨通小斌的电话，那边传来了小斌颓废的声音，他告诉记者，晚上他又喝了５瓶药。 

　　不属于吸毒 

　　中国刑事警察学院毒品研究系肇恒伟教授表示，泰洛奇、可非、联邦止咳露都属于国家管制的处方药，其主要成分是盐酸可待因，进入人体之后就会代谢成吗啡，这和海洛因进入身体后的代谢结果一样，作用机理只是程度上的差别。 

　　这些药大量服用可以成"瘾"，主要是心瘾和体瘾。心瘾危害心理健康，主要症状是闹心、经常想到药店里买，心瘾比较难戒。体瘾主要体现在困倦饮食不佳。严重时，还会出现类似于海洛因的"流眼泪、鼻子抽气"等症状。 

　　小斌最大问题就是要解决心瘾。但心理依赖是很难改掉的。心瘾与大脑反应有关，是一种脑病，靠药物是没有办法去除的。 

　　沈阳市禁毒警察支队秘书科科长谢安业表示，小斌的这种行为现在还不能认定为吸毒，因为他没有接触到国家明令禁止的精神类药品和毒品。只能认为这是一种药物依赖，"药瘾"和"毒瘾"的概念是不同的。 

　　谢科长表示，强制戒毒只针对毒瘾，而不是药瘾。因此戒毒所也不会接待小斌这类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