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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毒专家—杜新忠记事 《中国禁毒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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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得体会
被强制下的“自由”是一种昂贵的“奢侈品”
禁毒、戒毒心得体会
2009-04-16 09:50:51 来自:王文 社群马前卒 作者: 阅读量:1

  ——谨以此文祭奠那些因毒品而死亡的人们,愿他们在天堂那怕是地狱都不再被强制和康复劳动。

  每次戒毒都在向往戒毒所中的另一番“自由”

  在戒毒所的时候,早上7点多钟透过强戒部的铁窗、铁栏,望着康复部带外出工的大哥们(戒毒人员中的组长)、背手(戒毒人员中的监督岗),茶童(伺候组长的戒毒人员)在戒毒所四合院里吆喝、催促、漫骂:“集合啦!快点集合啦!你妈的B,小狗日的飞不起来啊!”就像在看一道独特的“风景”。我敢打赌在那种空气中都流动着“压力”的环境里,大家集合的速度绝不亚于训练有素的野战部队。最可笑的是那些狐假虎威的茶童偶尔会对那些集合时行动稍微迟缓一点的戒毒人员踢上几脚,然后自己失去重心差点反而被绊倒的样子。茶童都是那些岁数相对很小的戒毒人员,茶童的任务主要是整天抬着大哥的茶杯围着大哥转,类似于大哥抽烟时赶快上去点火,早上起来给大哥挤好牙膏,准备好洗漱用水,吃完早点赶快递上折叠好的手纸等,通俗地讲就像部队里的勤务兵但又比勤务兵承当的事情还多。虽然是隔着两道铁窗远远地听着“劳动大军”报数,但声音依然十分洪亮、响彻云霄,他们身影消失后的四合院空旷旷的,犹如我的心一样空洞。

  他们事不关己地出去劳动了,可害苦了我,那时我整天都会在猜想他们今天是去做什么工作呀,而猜想又总是不得其果。每每要等到已是夕阳西下,天边被万道霞光染红,戒毒所四周农家的炊烟已经袅袅升起的时候,一群全身已被汗水和泥土染红了的戒毒人员才会拖着疲惫的身躯“凯旋而归”。我的心才会落实下来,我的心才又回到戒毒所。几次的戒毒所生活,总听到其他戒毒人员讲外出劳动的事情和趣闻,所以我一直都会在想他们外出劳动究竟是都干什么劳动?都在想会有哪些好玩的事情发生?所以每次到戒毒所也就多了一份遐想和向往,遐想外出劳动的场景和大家所讲的“好玩”,向往强制下的另一番“自由”。在今天看来,我真应该为自己当时的那种幼稚而感到可笑。因为,我的这种向往是忽略了很多人到康复部是被强制抽调过去的。即使自己申请过去的也是因为饥饿难耐,当时强戒部每天只能吃被控制着一天两顿,一顿三两的米饭和没有任何油水可言的少之又少的一点点最糟糕的蔬菜。那时来给强戒部打饭菜的康复部戒毒人员就经常抱怨戒毒所猪房里养的猪不吃伙房里当天剩下的菜。

  在“自由”的空气里一切都那么新奇

  2004年5月我最后一次进戒毒所,三个月后我对管理楼层的民警软磨硬泡要求去康复部,他终于高抬贵手让我到康复部去参加康复劳动。以前每次到戒毒所我申请去康复部都不能获准是因为我腿上的伤残,这一次能够去康复部了却几个戒毒期里我都有的那份向往,我的心情不言而喻、可想而知。到了康复部的当晚,我的心潮还在久久地澎湃着。半夜起来抽烟的时候,弄醒了身边的人,他似乎很了解我的心情,十分善意地提醒我:“睡吧!休息不好你明天干不动活计的。”我有些不太相信,但还是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到康复部的第二天早上,我终于走进了在强戒部无数个夜晚都在心驰神往的外出工地。据几次去戒毒所都到过康复部参加过很多工地康复劳动的戒毒人员介绍,那几年里他们就像“机动部队”那样,打遍了戒毒所四周的劳动工地和农家鱼塘。我到康复部的时候,戒毒所旁边正好有一家比较大的基建工程,一座颇具规模的钢铁厂正在拔地而起,占据了大遍的农田和一座不小的山头,三期工程已经接近尾声,一期工程已经在开炉炼钢了。当然这些都是到工地以后,比我早到康复部的人告诉我的。就要完工的钢铁厂三期工程的工地上,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石灰味和飞扬的粉尘。对于第一天参加康复劳动的我来说,这样的环境也比十几个人整天被关在强戒部的间室里舒服。进入工地后我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不断地向周围的人打探工地上的事情,更像那一只囚困已久刚被放出笼子的鸟儿唧唧喳喳、欢快无比。有一个实在是被我问烦了的人,不耐烦地对我说:“你真是傻B,牛B是吹出来的,你真以为康复部是戒毒所的‘天堂’啊,等会你知道小推车是要人推的,钢筋是要人抬的了,小锅更是铁打的了!”我哑然地看着他苦笑着摇摇头。

  在组长的带领下,我们组来到一个堆了很多钢筋的工地上,钢筋是建筑上最常用最粗的那种,每根长达5米左右。组长走过去和施工的工人打过招呼以后,组长就吆喝开了:“三个人抬一根,跟着工人师傅走,他会领你们到另一个地方去,以后你们就按照这条路线抬好了。”说完这些组长就坐下了,组长坐在小凳子上翘着二郎腿,品着茶童递上去的茶水。小凳子也是茶童从戒毒所带出来的,每天外出工之前,茶童都会提前做好这些准备的。照顾组长以后茶童就会和背手一起加入看管我们的行列之中。那时,戒毒所的外出劳动一般是一个民警和几个协管员带着多则几百号人,少则几十人出来。出戒毒所以后,我们就很少见到民警和协管员了,整天看管我们的主要还是茶童和背手,顾名思义背手就是背着手看管外出康复劳动的戒毒人员。其实,也不是背着手看管,背手到工地以后总会挑拣一根比较粗的锄头把拿在手里。对于在工地上稍微磨蹭一点的戒毒人员打上几棒。背手和茶童在外出工中的任务之一是催工,之二是看人,防止人员逃跑。当然,一般情况他们自己是不会逃跑的,偶尔也会有组长、茶童和背手在外出劳动中逃跑的事情发生,发生这样的事情以后戒毒所管理民警和组长们都会很恼火。其实,茶童和背手外出工最重要的任务还有一项,就是给组长找“渣渣”(海洛因)。也许你不相信戒毒所里还有毒品,其实,包括戒毒所的领导和管理民警都清楚这些处于戒毒人员中上层的组长、茶童、背手,都存在着在戒毒所里共用针具注射毒品的情况。但是,为了外出工给戒毒所创收的经济利益,很多时候在不十分明显的情况下,戒毒所的领导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曾经在一个几十万的工程期间,有一任所长甚至在这一点上对所有的组长都任其所为,那时几乎所有的组长在戒毒所里都吸毒上瘾了,已经在戒毒人员中造成了极坏的影响,才象征性地送两个组长到某地的派出所单独羁押。

  我们十多个人扛完堆成小山一样的钢筋已经到烈日当空中午。大家吃过饭以后,在工地上胡乱找一些废纸之类的垫着午休。我躺在一个较为阴凉的地方,望着天空想;第一天出来参加的康复劳动时间还是过得比较快啊,根本不像平时别人讲的那样“越火”(艰苦和厉害的意思,是戒毒所里的常用语言)呀!休息到两点,我们又被组长带到了另一个工地,组长指着我们面前高3米左右长20米左右的一个小土堆:“弟兄们,今天下午把这里夷为平地,你们有没有信心!”“有!”大家异口同声地告诉组长,回答的声音相当洪亮。我们十多个人拿锄头的的拿锄头,拿撮箕的拿撮箕,在背手的看管下开始了下午的“改造”。不知不觉到了下午5:00多钟,四处游荡回来的组长手里拿着一根细竹条,看了看我们的工作进展,然后顺手抽了他身边行动有些迟缓的一个戒毒人员,嘴里大声喊道:“弟兄们!我们在来一个小高潮,马上就收工了。”听到组长发号施令以后,工地上锄头上下飞舞,抬撮箕的人小跑如飞。下午6六点差十分,组长慢悠悠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双手插在一起伸着懒腰说到:“弟兄们,休息十分钟收工。”“谢谢白哥!”我正在纳闷:怎么会这样?组长已经走过来问我:“瞎子,今天怎么样?”我望着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就像一堆工地上的烂泥巴瘫倒在地……

  棍棒之下牛马般的“康复劳动”

  康复劳动第三天的早上,我和另外三个戒毒人员被分到有一台搅拌机的地方。组长已换了另外一个人,组长指着搅拌机和那堆公分石说:“你三个杂种,今天的任务就是喂饱这台搅拌机。”我们几个人先背了五十多包水泥放在搅拌机旁边,然后一个人去推沙车,我和另外一个人用小推车负责供应公分石。几个来回,我就领教了搅拌机的厉害, 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就像到了氧气稀薄的青藏高原。见我这副德行,坐在小凳子上守着我们的组长大声骂开了:“狗杂种,你以为康复部外出工的饭是你来混的。”这时和我一起推车的那个人也埋怨我干不动就不应该来康复部。我告诉他我没有来过康复部外出工所以想来体会一下。他笑了起来说:“康复部外出工是来体会的吗?在强戒部饿一点也比天天挨棒棒打屁股强。”从他的话里我才知道,今天看我们的组长是戒毒所号称“希特勒”的人。据说被他有锄头把打过的人不计其数了,据说他打人打断的锄头把已经成捆了。

  “瞎子,你还不快点来打饭。”我无精打采地斜躺在地上,早就像盘子中的鱼需要用筷子夹一下才会动一下了,顺着声音我抬起头来望去,原来是吕波在喊我。其实,上午十点多钟我的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计”早已经饥肠辘辘了,但现在已经饿过了时候。“吕波,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吃。”看我那熊样,吕波只好用命令的口气再次喊我:“过来!打一点菜汤喝一喝,你这样不行的。”吕波曾经在康复部做过组长带过组,所以每次到康复部后最差也可以混到背手级别,在康复部只有背手才可以去掌勺打菜的。他家和我家离的不远,在外面我们的关系一直相处得不错,所以才会这样喊我。抬着吕波打给我的菜,上面飘着像粪蛆一样大小的几根肥肉条,我才从旁人的眼光中,读懂了何为“关系”,何为照顾,何为羡慕。我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坐下却一点都吃不下去,只是把汤喝得一干二净。远处桌子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鸡鸭鱼肉,几个组长在围坐在一起,伺候他们吃饭的茶童拿着手纸站着旁边。我回头看看我四周的人都抬着满满的一大碗饭在狼吞虎咽,有的人吃完碗里的又去打第二次饭。眼前的一切让我明白了,为什么在强戒部的饭要限制,为什么很多人在饥饿目前只能选择到康复部来参加康复劳动。为什么戒毒所里戒毒人员之间会明争暗斗。为什么戒毒所要启用戒毒人员管理戒毒人员。

  那天下午骄阳似火,大地被烤得热气腾腾,热浪一阵一阵地扑面而来。不一会功夫,我就汗如雨下,湿透了全身,嗓子冒着火苗,眼睛直冒“星星”,耳朵里的两只蜜蜂在左右两边“嗡!嗡!嗡!”乱窜,脸上被风干了的盐霜灼得皮肤辣痛辣痛的。我没有想到在强戒部我们可望而不可及的阳光,在外出工地上竟然如此毒辣。而我们供料的那台搅拌机,就像无底洞那样,我们一车车沙、一车车石子、一袋袋水泥不停地往里倒,它还是不停地喊“饿”。我们四个人机诫性地推着小车来回奔跑还是解决不了它的“温饱问题”。

  不知到了何时,我有了一种十分美妙的感觉,我感到了自己的灵魂在正在脱离躯体,正在天空中自由地飞翔,那种十分舒服的飘渺是完全言传不了的,只有自己经历过才能体会的到。“狗日的,你是不是要装死了。”我被“希特勒”组长在用脚地踹了几下才苏醒过来后。后来康复部的戒毒人员告诉我,我已经很幸运了,至少没有命丧康复劳动中。据他说在他们参加的一次工程会战中,就有几个人累死在工地上,他曾经见到一个外乡戒毒人员在工地上推着小推车跑着跑着就永远地倒下了,再也没有起来。难怪康复部经常发生外乡戒毒人员挥舞着锄头强行冲破组长和背手们的看管防线溜之大吉。

  经历了这三天的康复劳动以后,我完全明白了戒毒所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搞康复劳动。我给戒毒所算过一笔很简单的帐,按我参加过的钟点工来算每天出工一个人,可为戒毒所创收30元左右,而这人一天的生活费达不到2元,一年下来一个几百号人的戒毒所可以创收多少?况且很多时候不是钟点工而是戒毒所把整个工程包来,大凡碰到这样的工程,组长们在工地上就会经常让大家翘着屁股进行“洗牌”(用锄头把打每个人的屁股),我完全明白了要做工程的话,这世界上还去哪里找如此廉价的“牛马”。我也明白了为什么很多人会在这种“牛马”生活的轮回中散失生命。

  那个晚上,夜空中繁星点点、星光灿烂。据说地上每死一个人,天上就会增加一颗星星,所以,我开始数天空中的星星,我想弄清楚到底有多少颗是因为成瘾者的死亡而增加的。可我真的没法数清楚,看来天空中有多少颗星星是因为成瘾者的死亡而增加的只有老天爷知道了。那个晚上,遥望着浩瀚的星空,我想到那些奴隶社会被烙上标签的奴隶。而我们呢?被烙上“吸毒者”的社会标签后,我们也不过就是体制之下任人宰割的一群奴隶罢了。

  如今我所参与过的戒毒所“康复劳动”工地上的尘埃早已经落定了,新建立的钢厂早就喷着钢花,炼出了滚烫的钢铁。而我的思绪还依然没有落定,人们是否还会想起在那里留过汗、流过血、甚至留下了生命的叫成瘾者的人群我不清楚,可我却时常还会回到那些已经无法磨灭的时光之中。所以,后来我作为某次会议的代表到一个很大的戒毒所参观,当所有人都在怀疑这个戒毒所每年可以为当地公安局创收千万以上,只有我没有怀疑,只有我相信那是真的,更让我相信的是这个戒毒所为参加康复劳动的戒毒人员每天发5元工资是已经注水了的“猪肉”。据报纸上宣传2006年温家宝总理去视察过该戒毒所,接见了该戒毒所十几名戒毒人员,后来在2007年6.26期间又沸沸扬扬地把那些被温总理接见过的戒毒人员召集起来给温总理写信,很是热闹了好一阵子。我真不知道温总理要真的能够听到、见到戒毒所里最真实的那些问题又该作何想?了解那些后他和戒毒人员合影时还会流露出那样可亲的微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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