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年来,由阿片类物质使用率上升而导致的公共卫生及社会问题日益严重,而中国针对青少年阿片类物质滥用的研究较匮乏。澳门因其博彩业发展及毗邻“金三角”,面临着更为严峻的毒品威胁。为应对危机,澳门特区政府开展了一系列青少年药物滥用预防教育和调研工作。本研究基于“澳门在学青少年与药物”系列调查数据,对澳门初、高中生阿片类物质滥用模式、变化趋势及风险分子进行了探究。研究发现,相较于欧美国家,澳门青少年阿片类物质滥用率维持在较低水平;青少年的吸毒风险感知逐年下降、对吸毒的接受度逐年上升;青少年的吸毒行为、对吸毒的认知和态度呈现显着的性别和年级差异。此外,吸毒同伴以及青少年当前的吸烟行为也是影响其药物滥用的重要因素。研究建议,面向青少年的吸毒预防教育应及时顺应新一代青少年的认知和行为特征,有针对性地调整预防教育的重点;培养青少年拒绝不良同辈文化的技巧;适当整合多元的物质滥用预防资源,以应对青少年物质滥用品种多样化的特征。
关键词:阿片类物质 海洛因 可待因 青少年 澳门
随着药物滥用趋于低龄化,青少年已成为药物滥用的主要人群之一,如何解决及预防青少年滥用药物问题给世界各国带来了严峻的挑战。美国国家药物滥用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n Drug Abuse,NIDA)发布的研究调查显示,除大麻外,阿片类物质已经成为美国青少年最常使用的非法药物之一,其滥用严重影响了青少年的健康发展。欧洲各国同样面临着阿片类物质滥用危机。由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rganis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OECD)发布的报告指出,在2011~2016年,OECD成员国中因滥用阿片类物质导致死亡的人数增长了20%~25%,几乎每个欧洲国家的阿片类物质使用率及死亡率均在不断提高,并以瑞典、挪威等国最为显着。
近年来,中国药物滥用情况持续好转,滥用阿片类物质,如海洛因、鸦片等人数不断下降。但由于滥用人群基数较大,合成阿片类物质种类不断增加,对阿片类物质的治理仍面临较大的挑战。作为大湾区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澳门因娱乐产业的飞速发展和毗邻主流毒源地“金三角”的地理位置,给运毒贩毒提供了可乘之机。海洛因等阿片类物质的流入使澳门青少年更容易受到毒品的侵害。为此,在过去二十多年间,澳门特区政府开展了一系列针对青少年药物滥用的预防教育和调研工作,以观察及应对青少年的药物滥用危机。然而,相比于欧美国家,中国对于阿片类物质滥用,特别是针对青少年阿片类物质滥用的研究仍比较匮乏。本研究以澳门中学生为研究样本,旨在探索澳门青少年在过去二十多年间的阿片类物质滥用情况(包括澳门青少年阿片类物质滥用的认知和行为特征以及变化趋势),同时,希望通过对青少年个人因素及所处环境进行分析,发现影响青少年滥用阿片类物质的风险因子,为有效预防青少年药物滥用提供科学的根据及建议。
一、国内外青少年阿片类物质滥用悄况概述
在世界各国,阿片类物质仍是最常被滥用的药物种类之一,其中以海洛因、可待因等最为普遍。NIDA在2016年发布的药物滥用调查显示,在滥用阿片类物质人群中,青少年及年轻人占比最高,阿片类物质滥用对青少年发展造成了严重的危害。随着合成阿片类物质种类的增加,其滥用模式及使用率持续发生变化,并在各国青少年群体中呈现不同的变化趋势。
(—)欧美青少年阿片类物质滥用情况
美国药物滥用和心理健康服务管理局(Substance Abuse and Mental Health Services Administration,SAMHSA)发布的全国药物使用和健康调查显示,1992~2002年,美国阿片类物质的处方量增加了376%,同一阶段,美国青少年阿片类物质使用率提高了618%。1997~2012年,每10万名15~19岁儿童中因阿片类药物中毒而住院的人数增加了176%,其中,因海洛因中毒人数增加了161%,因美沙酮中毒人数增加了950%。在2018年有超过80万人报告过去一年使用过海洛因,其中18~25岁青少年海洛因终生使用率为1.8%,高中生海洛因终生使用率为1.7%。但近年来,美国青少年阿片类物质使用率在总体上呈下降趋势。美国针对青少年的“监测未来”调查(Monitoring the Future,MTF)结果显示,八年级、十年级及十二年级青少年海洛因终生使用率从1999年的2.2%降低至2021年的0.4%过去一年海洛因使用率从2001年的1.3%降低至2020年的0.2%。其他阿片类物质使用率也呈现下降趋势,其中,一年内维柯丁使用率从2003年的6.6%下降至2021年的0.6%,奥施康定使用率从2009年的3.9%降至 2021年的0.9%。
对欧洲36个国家进行的学校酒精和其他药物调查(The European School Survey Project on Alcohol and Other Drugs,ESPAD)显示,欧洲青少年的海洛因使用率一直维持在较低水平。自2011年起,欧洲15~16岁青少年海洛因终生使用率低于1%,且明显低于其他违禁药物,如摇头丸、安非他命可卡因等。在2019年参与调查的35个国家中,海洛因的平均终生使用率为0.09%。尽管总体上欧洲各国青少年的海洛因使用率在过去10年内保持相对稳定,但一项针对丹麦、挪威和瑞典青少年使用处方类药物的研究发现,2006~2012年,三个国家19岁以下青少年阿片处方类药物使用率均早上升趋势,其中,丹麦由0.25%上升至0.34%,挪威由1.07%上升至1.34%,瑞典由0.59%上升至 0.71%。
(二)中国青少年阿片类物质滥用情况
在中国,药物滥用近年来发生显着变化,呈现滥用海洛因等阿片类物质人员比例下降、滥用合成类药物人员比例上升的趋势。全国滥用海洛因人员占在册吸毒人员的比例逐年下降,由2010年的69%降低至2015年的41.8%。2015年新发现的吸毒人员中,滥用阿片类物质人员占17.4%,其中滥用海洛因人员占14.6%。尽管调查未明确指出滥用阿片类物质人员中青少年所占比例,但《2015年中国毒品形势报告》显示,吸毒人员年龄逐渐呈现低龄化趋势。2015年登记在册的吸毒人员中,18~35岁的占60.6%;不满18岁的占1.8%。通过实施戒毒康复工程专项工作及青少年毒品预防教育工程等,2015~2019年,中国毒品滥用形势不断好转,青少年吸毒人员占比也在持续下降。截至2019年底,中国现有吸毒人员共计214.8万人占全国人口总数的0.16%,其中滥用海洛因占比37.5%,同比下降9.2个百分点。登记在册的吸毒人员中,18~35岁所占比例由60.6%下降至48.7%;18岁以下所占比例由 1.8%下降至0.3%。
在香港,药物滥用人群呈现老龄化趋势。21岁以下的青少年吸毒者的占比由2011年的17.5%下降至2020年的9.4%,其中,有2%的青少年曾吸食海洛因。由保安局禁毒处发布的学生服用药物情况调查显示,2011~2014年,曾吸食毒品的学生在所有涵盖的学生中占比由2.2%降低至2.0%且在不同性别、年龄及受教育程度组别中均有下降趋势。其中,曾吸食海洛因的比例由0.2%下降至0.1%。作为除大麻外最常被学生吸食的三类毒品之一,可待因(咳嗽水)的使用人数也由2011年的3500人减少至2014年的2200人。然而,最新的调查显示,2017年吸食毒品学生的占比出现回升情况。相较于2014年,曾经吸食毒品的学生占比由2.0%上升至2.5%曾吸食海洛因的学生占比由0.1%上升至0.2%。使用可待因(咳嗽水)的学生数目也由2200人上升至3500人,并在各受教育程度组别中均有所升高。
二、澳门青少年阿片类物质滥用悄况
为评估澳门青少年药物滥用情况,澳门特区政府社会工作局于2001~2018年主持了一系列“澳门在学青少年与药物”调查项目。调查对象为在澳门就读全日制学校的学生。调查采用了科学的研究方法。抽样方法为多阶段分层概率与规模呈比例整群抽样(Multi-stagestratified probability-proportional-to-size cluster sampling)。第一阶段:按照学校的分布地区以及学校类型划分出若干层,在每一层中按照概率与规模成比例方式将所有学校排序,选取最大概率的学校作为第一阶段抽样样本。第二阶段:在第一阶段抽样的基础上,每年级各随机抽取若干个班级。第三阶段:被抽取班级中的所有学生都被邀请参与问卷调查。调查采用自愿、匿名和保密原则,同意参与问卷调查的学生签署知情同意书,填问卷。任何有关研究对象的个人身份信息(例如姓名等)均未被问及。经过专业训练的调查员在调查现场派发、收集问卷,向学生解答跟调查相关的问题。更多“澳门在学青少年与药物”调查的详细抽样信息请见澳门在学青少年与药物调查报告。
调查测量了两类阿片类物质的使用情况:海洛因使用——过去曾经使用海洛因(白粉)1次及以上;可待因使用——过去曾经使用可待因(咳嗽水)1次及以上。对吸毒认知和态度的测量包括以下两个维度:对吸食海洛因的风险感知——“如果人们参与以下行为(偶尔/经常吸食海洛因),你认为他们会受到多大程度的伤害?”被访者可回答“没有危害、不清楚、轻微危害、一些危害、严重危害”;对吸食海洛因的接受度“你赞成人们偶尔/经常吸食海洛因吗?”被访者可回答“不赞成、非常不赞成、不清楚、赞成、非常赞成”。同时,研究测量了青少年对海洛因获取难易程度感知:“如果你想获取海洛因,你认为获得的难易程度如何?”被访者可回答“困难、十分困难、几乎不可能/不清楚、容易、非常容易”。
此外,2018年的调查项目系统性地评估了影响青少年药物滥用的潜在风险因子,包括青少年的家庭状况(家庭结构、父母的就业状况)、同伴状况(是否有吸毒越轨同伴)、青少年在校状况、个人因素以及包括吸烟和饮酒在内的多元化的物质使用和滥用情况,为探索青少年药物滥用行为的成因提供了可能。
“澳门在学青少年与药物”调查采用科学的抽样方法,大样本以及理论指导的系统性问卷设计,为本研究结果的可靠性和科学性提供了支持。基于此项调查的报告数据及一手调查数据,本研究将研究对象聚焦澳门在读全日制中学(包括初中和高中)的学生。2001~2018年调查的在澳中学生人数性别构成、年级分布及出生地情况见表1。
(一)澳门青少年阿片类物质滥用率变化趋势
2001年、2006年、2010年、2014年、2018年,澳门中学生海洛因(白粉)滥用率分别为0.8%、0.8%、0.9%、0.6%、1.1%,总体呈轻微下降后又上升趋势;自2014年起,可待因(咳嗽水)被纳人调查内容之一其滥用率从2014年的3.1%下降为2018年的2.3%。尽管如此,澳门中学生主要滥用的阿片类物质仍为可待因(见图1)。
(二)澳门青少年对药物滥用的认知与态度的变化趋势
在过去的20多年间,青少年对吸毒的认知与态度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以吸食海洛因为例,研究从三个维度对青少年的药物滥用认知与态度进行了评估:对吸食海洛因的风险感知——“如果人们参与以下行为(偶尔/经常吸食海洛因),你认为他们会受到多大程度的伤害”;对吸食海洛因的接受度——“你赞成人们偶尔/经常吸食海洛因吗”;对海洛因获取难易程度感知一个“如果你想获取海洛因,你认为获得的难易程度如何”。由图2可知,澳门中学生中持“赞成或非常赞成吸食海洛因”观点的人从2001年的0.9%上升至2018年的1.8%,青少年群体对吸食海洛因的接受度总体呈上升趋势。在2014年和2018年的调查中,新增了青少年对海洛因危害程度感知和对海洛因获取难易程度感知两项测量。研究发现,澳门中学生中持“吸食海洛因的危害并没有非常大”观点的人从2014年的9.5%上升至2018年的10.7%;持“容易/非常容易获取海洛因”观点的占比从2014年的7.4%上升至2018年的8.7%。在过去20多年间,澳门中学生对吸食海洛因的接受度上升,对吸食海洛因的风险感知下降,对海洛因的获取感到更加容易。新一代的青少年对吸食毒品的态度呈现低风险感知、高接受度和易获取的特征。
(三)澳门青少年阿片类物质滥用行为的性别和年级差异
澳门青少年的阿片类物质滥用行为呈现显着的性别和年级差异(见图3)。基于2018年最新的调查数据,研究发现,男性群体有更多的药物滥用行为,除七年级学生外,在各个年级分组中,男性的海洛因滥用率均高于女性。此外,男性的海洛因滥用行为还呈现随着年级上升而增加的特征(在初中男生中,海洛因的滥用率从七年级的0.1%上升至九年级的2.3%,在高中男生中,从十年级的1.6%上升至十二年级的2.9%)。初三和高三是男性中学生滥用海洛因的高发时期。
(四)澳门青少年对阿片类物质的认知与态度的性别和年级差异
此外,研究分析了澳门青少年对毒品的认知与态度在性别/年级组别上的差异(见图4、图5和图6)。以吸食海洛因为例,澳门青少年对吸食海洛因的风险感知、对吸食海洛因的接受度随年级增高而变化,与此同时,这种变化呈现显着的性别差异。总体而言,男生对于海洛因有更高的接受度和更低的风险感知。随着年级提高,男性对吸食海洛因的风险感知变弱(高年级男生持“吸食海洛因的危险并没有那么大”观点的比例高于低年级男生),对吸食海洛因的接受度升高(在初中男生中,持“赞成/非常赞成吸食海洛因”观点的人从七年级的1.6%上升至九年级的4.5%;在高中男生中,从十年级的2.0%上升至十五年级的3.6%)。初三和高三是男生群体对吸食海洛因接受度最高的两个时期。随着年级提高,女性对海洛因的风险感知逐渐增强(高年级女生持“吸食海洛因的危险并没有那么大”观点的比例低于低年级女生),对吸食海洛因的接受度呈波动下降趋势。
对于青少年群体,在对毒品的风险感知和态度问题上,一方面,男生和女生表现出不同的认知特征。相较于女生,男生对吸食毒品有更低的风险认知和更高的接受度。另一方面,在成长的过程中,男生和女生的认知发展过程也表现为不同的模式。总体而言,随着年级提高,女生群体逐渐发展起对吸食毒品的高风险认知以及低接受度,而男生群体则对吸食毒品的风险感知逐渐变弱,接受度不断上升。
与对吸食海洛因的风险感知和接受度不同,澳门青少年对于海洛因的获取难易程度感知未见显着的性别差异,只呈现出年级差异。随着年级提高澳门中学生认为获取海洛因变得相对容易——澳门中学生中持“海洛因容易/非常容易获取”观点的总体比例从七年级的6.4%上升至十二年级的9.6%。青少年在成长的过程中,随着其接触环境日渐复杂多样,逐渐主动或被动地获知到各类信息,其中不乏如毒品获取途径等不良信息。因此,在青少年早期进行预防教育,帮助青少年尽早建立起对毒品的正确认知与态度,提高青少年辨别有关毒品的错误信息、诱导信息等各类不良信息的能力将至关重要。
三、澳门青少年阿片类物质滥用成因分析
(—)理论依据
认知行为理论(Cognition and Behavior Theory)强调人的认知对行为所产生的作用。根据认知行为理论,个体的认知是可变的,通过改变认知,个体可以改变他/她的感受,从而最终改变行为。尤里·布朗芬布伦纳(Urie Bronfenbrenner)的生态系统理论强调了环境在个体发展中的重要性,即个体所处的环境影响了他们的认知、关系和道德行为的发展。在该理论中,微系统指个体与其他人进行面对面互动的环境,如家庭、学校或同伴等,对个体发展产生最直接及最重要的影响。在以往的研究中,此类因素对青少年饮酒、药物滥用及其他越轨行为均有显着影响。基于认知行为理论和布朗芬布伦纳的生态系统理论,本研究的第二部分着重探究青少年的毒品认知与态度,以及青少年所处的微系统(例如家庭、学校和同伴)对青少年阿片类物质滥用行为产生的影响,确定影响青少年药物滥用的关键因素。
1.青少年的毒品认知与态度
从个体层面,青少年对特定毒品的认知与态度是影响其药物滥用行为的重要因素。青少年对特定毒品的认知与态度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对使用特定毒品的接受程度,对使用特定毒品的风险感知,以及对获取特定毒品的难易程度感知。 例如,对大麻的认知及态度可显着影响青少年滥用大麻行为。对于阿片类物质,在美国,青少年普遍认为海洛因是最危险的毒品之一,对海洛因的风险感知成为影响海洛因滥用的首要因素——较高的海洛因风险感知导致了青少年对海洛因滥用的低接受度和低滥用率。在获取的难易程度方面,美国青少年报告获取阿片类物质的可行性在过去的20年内不断降低,并在十二年级学生中变化尤为明显。在疫情期间,获取海洛因和其他麻醉类药品(如奥施康定、维柯丁)的可行性均发生大幅下降,并在2021年降至最低。
在前面的分析中,本研究已经呈现了澳门青少年对于药物滥用的认知与态度在过去20多年间的变化趋势,以及其在性别和年级分组上的差异。本研究将在接下来的部分进一步验证澳门青少年对于药物滥用的认知与态度对其药物滥用行为的影响。
2.家庭因素
家庭结构在青少年的成长过程中起至关重要的作用,完整的家庭结构作为青少年成长的保护性因素,可以显着降低青少年药物滥用的风险。出现药物滥用问题的青少年大多来自单亲或双亲缺失家庭,在成长过程中缺少父母的温暖与陪伴,更容易出现性格缺陷或养成不良习惯,发生药物滥用等危险偏差行为。除家庭结构外,家庭成员的物质滥用行为也对青少年药物滥用产生影响。一项针对美国药物滥用青少年的研究发现,超过90%的青少年有家族滥药史,其中42%存在阿片类物质滥用的家族史。根据社会学习理论,青少年会模仿所处环境中有权威的人的行为,并观察评估该行为所带来的影响。 在成长环境中,如果青少年看到父母在使用药物后产生积极效果,他们将更有可能对药物滥用产生积极的预期,从而开始使用非法药物。同时,父母或其他家庭成员的物质滥用行为导致其疏于对子女的监管,使青少年更容易接触非法药物并产生不良行为,提高了其药物滥用的可能性。
本研究对家庭因素的关注主要聚焦青少年的原生家庭结构及其父母就职状况。
3.校园表现及同伴影响
青少年的校园问题主要体现为在校的行为不端、逃课以及辍学等。大量研究表明,校园问题是导致青少年药物滥用的重要因素之一。与在学校投入较多的学生相比,经常逃课、逃学的青少年更容易受到香烟、酒精或非法药物的引诱,从而开始药物滥用。同时,一旦与学校脱离,青少年将无法受到学校规章制度的约束,难以形成正确的是非观及价值观,更容易产生越轨行为。该类青少年大多闲散在家或较早地步入社会,频繁出人各种娱乐场所并染上吸烟、酗酒、赌博等恶习,增加其药物滥用的风险。
在脱离学校生活后,辍学青少年与同龄人的受教育程度和社交网络脱节,只能寻求与同样具有偏差行为的同伴交往。当与药物滥用的同伴接触后,为了更好地获得认可并融人该群体,青少年会模仿该群体的不良行为以获得认同。通过对中国药物滥用青少年进行个案访谈发现,青少年药物滥用具有聚集性的特点,与同伴聚众吸毒可以打消初次吸毒的青少年对毒品的恐惧,并使其因同伴压力、从众心理和好奇心而放下戒备,产生吸食毒品的冲动。此外,在成长过程中,青少年的社交网络逐渐由家庭成员转向朋友同伴,同伴对其药物滥用产生的影响远超过家庭。即使是在有家族滥药史的家庭背景下,大多数青少年也表示第一次获得阿片类物质是来自其同伴,而非家庭成员。在美国,超过61%的青少年报告是通过同伴第一次获得阿片类物质。在有同伴可以持续提供阿片类物质的环境下,青少年会更容易对阿片类物质产生依赖,导致其使用时间和频率的提高。
在与青少年所处的校园和同伴微系统相关的因素中,本文的研究重点在于探索青少年的在校问题行为、不良同伴影响与青少年药物滥用之间的关系。
此外,青少年的其他个人因素,如性别、年级、出生地及个人的吸烟饮酒行为等,均会对青少年药物滥用产生显着影响。多国调查数据显示不同性别、不同年级的青少年在阿片类物质使用率方面表现出明显差异。
有关青少年阿片类物质滥用的研究大多集中于欧美国家,大量来自这些地区的实证研究检验了以上风险因子与青少年阿片类物质滥用行为之间的关系,而中国关于青少年物质滥用成因分析的研究仍较匮乏,中国青少年阿片类物质的滥用情况及其影响因素尚不清楚。本研究第二部分对“澳门在学青少年与药物”2018年调查数据进行了进一步分析,旨在探究和检验与澳门青少年阿片类物质滥用行为有关的风险因子,并在此基础上提出相应的针对青少年吸毒预防教育的实践性建议。
(二)数据验证
为进一步确定影响澳门青少年阿片类物质滥用的关键因素,本研究基于2018年调查数据检验了跟青少年阿片类物质滥用相关的风险因子,表2为数据分析的结果。分析包括单因素分析和多因素分析。单因素分析结果显示,同伴饮酒与海洛因滥用无相关关系,出生地、家庭结构、父母就业状况、月零用钱数量(家庭经济状况)、对毒品的认知与态度(对海洛因的风险感知、对吸食海洛因的接受度、海洛因获取难易程度感知)、越轨行为(在校问题行为、现在吸烟、现在饮酒、近一年酗酒),以及同伴吸烟、同伴吸毒行为等都与海洛因滥用显着相关。因各个风险因子之间存在相互影响的可能,为排除因子间的相互干扰作用并进一步精确验证这些风险因子与海洛因使用之间的关系,在单因素分析的基础上,研究使用Logisic 回归模型进行了多因素分析。Logistic回归结果显示,在排除了因子间的相互影响作用后,月零用钱数量少(家庭经济状况差)、对海洛因的风险感知低、对吸食海洛因的接受度高、认为海洛因获取容易,现在吸烟行为、同伴吸毒行为与澳门中学生海洛因滥用行为呈显着正相关关系,是影响澳门中学生海洛因滥用行为的关键因素。
四、结论与实践性预防建议
“澳门在学青少年与药物”系列调查是由澳门特区政府主持的系列调查,调查采取多阶段分层概率与规模呈比例整群抽样,调查对象涵盖了澳门各个区各年级的学生,大样本与科学的研究方法为本研究结论的可靠性和代表性提供了保障。基于“澳门在学青少年与药物”系列调查报告及调查数据,本研究分析了2001~2018年澳门中学生阿片类物质滥用行为的特征、变化趋势及影响因素。调查涵盖的阿片类物质包括使用最为普遍的海洛因和可待因两类。研究发现,澳门中学生海洛因“终生滥用率”维持在较低水平(0.8%~1.1%),可待因“终生滥用率”相对较高(2.3%~3.1%)。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澳门中学生的海洛因“终生滥用率”由2001年的0.8%波动下降至2014年的0.6%后又回升至2018年的1.1%,这一变化趋势与香港地区的调查结果相似。与香港不同的是,澳门中学生中可待因滥用率由2014年的3.1%下降至2018年的2.3%,呈下降趋势。
此前研究证明,对特定毒品的认知与态度可显着影响青少年的滥用行为。其中,对毒品的风险感知更是影响青少年使用毒品的首要因素。本研究揭示了相似的结论。澳门青少年对毒品的认知与态度是影响其药物滥用行为的重要因素——对吸毒的危害感知低、对吸毒行为的接受度高、认为毒品获取难度低等认知特征往往伴随着更高的药物滥用风险。值得注意的是青少年对于吸毒行为的认知与态度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间不断变化。以海洛因为例,近二十年,与澳门中学生海洛因终生滥用率波动上升相伴随的是对海洛因风险感知的持续下降,以及对吸食海洛因这一行为接受度的持续上升。
此外,澳门中学生认为获取海洛因的难度也在不断下降。面向青少年的预防性教育计划应觉察到新一代青少年对毒品认知与态度上的变化,适当调整预防教育的内容,以提高预防教育的针对性和预防效果。
澳门中学生海洛因滥用行为以及对海洛因的认知与态度表现出显着的性别和年级差异。相较于女生,男生表现出更多的海洛因滥用行为、更低的毒品风险感知,以及对吸毒行为更高的接受度。其中,初三和高三是男生群体滥用海洛因的高发时期,同时也是对毒品接受度较高的两个时期。因此,初三和高三的男生群体应该成为青少年物质滥用预防教育的重点时期的重点对象。
此外,零用钱数量少、当前吸烟行为、同伴吸毒行为也与海洛因使用呈正相关。针对青少年的禁毒教育工作应当注意青少年的吸烟行为、同辈吸毒行为与青少年物质滥用直接的强关系,适当结合禁烟和禁毒教育内容,整合多元的物质滥用预防资源,以应对青少年物质滥用品种多样化的特征。同时,注意培养青少年拒绝同伴不良文化的技巧。
本研究存在以下尚待探讨之处。第一,研究未见当前饮酒行为与海洛因使用之间的相关性。近年来,澳门社会普遍加大力度防止青少年使用烟草和违禁药物。政府大力教育家长、儿童和学龄学生了解烟草和非法药物使用的危害,并制定实施了一系列法律法规,限制向未成年人供应烟草和非法药物,而饮酒则更普遍地被社会规范和法律所接受,因此可能更少地与青少年越轨行为相关。与青少年饮酒相关的问题值得未来研究进一步探讨。第二,当前研究结果并未发现青少年在校问题行为与海洛因使用之间的相关性。本研究将青少年在校问题行为作为测量青少年越轨的指标之一,因为以往的大量研究表明,校园问题是促使青少年药物滥用的重要原因之一。相较于在校表现良好的学生,经常逃课、逃学的青少年更容易受到香烟、酒精或非法药物的引诱,从而开始药物滥用。关于青少年越轨行为与药物滥用之间的关系,未来的研究需要拓展青少年越轨的测量维度,纳入其他重要的青少年越轨行为测量指标,进一步深入探究青少年越轨行为与药物滥用之间的影响机制。第三,本研究以澳门中学生为样本,探索了澳门在学青少年的药物滥用模式及影响因素。辍学等不在学青少年非本文的研究对象。因此,在将本研究结论推论至不在学青少年或者处于其他教育阶段(如小学或大学)的学生时,需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