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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文学:《吸毒者》
禁毒小说、纪实、调查
2009-05-08 09:17:27 来自:刘益善 作者:福建禁毒网 阅读量:1

  阅读提示:

  《吸毒者》是湖北省作协副主席刘益善的长篇纪实文学作品。十多年前,作者在中缅边境参加笔会时,偶然接触到关于毒品的案件,纪实文学《吸毒者》即发轫于此。刘益善从手头的材料中选取了一批人物和故事,这些人中有农民、干部、教师、演员、学生,甚至还有警察,最终,这些单个的吸毒者汇集成一幅悲惨的群像。

  春梦歌舞厅的“脱衣事件”

  南湖街公安派出所值班副所长拎起响着急骤铃声的电话筒,抬眼看了下墙壁上的挂钟,正好是夜里十一点。

  电话里有个男人的声音:“派出所吗?报告你们一个情况,春梦歌舞厅的歌手孙丹,正在舞厅里脱衣服,看样子要把自己脱得光溜溜的。舞厅里现在已经乌烟瘴气了,你们要快点来,不然还会出乱子。”

  副所长立即作了布置,带着五个警察,分乘三辆摩托车前往春梦歌舞厅。

  警察冲到乐池边时,孙丹已经倒在地下,她已精疲力竭,浑身脱得只剩一条透明三角裤。

  舞厅老板被抓起来了。孙丹被用一块幕布裹了,送到医院。

  孙丹醒了后毒瘾大犯,狂呼乱叫;她交代了诗人沈田。沈田也被公安局的人抓走了。

  两个多月后,我来到了这座省城时,关于春梦歌舞厅发生的脱衣事件还有不少人说起。通过公安局里朋友的帮助,顺藤摸瓜,我在一座离省城数百里路的戒毒所找到了孙丹。

  她身材苗条,颇有姿色。省城事发后,她被送到这所乡下的戒毒所。

  孙丹出身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然而她高中毕业后,并没考上大学。父母亲很难过,她觉得无所谓——父母亲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两人的月工资加起来还不如王丽的衣摊卖一天服装的收入。

  王丽是孙丹的高中同学,卖服装的个体户。在家待业,孙丹天天帮着王丽守摊子。有一天,王丽说:“孙丹,凭你的条件,我一定帮你找个既轻松又高雅的工作,你是公主呢!”——在学校时,大家都喊孙丹“骄傲的公主”。

  王丽介绍她认识了诗人沈田。

  沈田一米八的个子,戴副大眼镜,蓄长发,嘴边一圈黑胡子,满脸的青春疙瘩,很雄性。

  沈田那天骑辆红色的摩托车,戴蓝头盔,一脚点地,把车停在王丽的衣摊边。沈田喊:“王丽,玩儿去。”

  王丽当时对孙丹说:“跟他玩吧,他是诗人,钱多的是,你莫客气。”

  孙丹就跨上了沈田的摩托车后座。沈田把点地的脚一提,手上加了油门,摩托一加快,她吓得情不自禁地把他的腰抱住了。

  两人出了市区。停车后,孙丹才发现他们来到了一个山凹里,四周没有人家。

  沈田摘下头盔,歪着头在打量着孙丹,像打量一个猎物。突然,他一把将孙丹抱住,嘴里念着:“你俘虏了我的心,姑娘/我就要俘虏你的肉体/这叫报复/

  孙丹大叫着,用脚踢他,他却巍然不动,还动手动脚。“流氓!”沈田很快放开她,笑了笑。他说:“莫紧张,我是开开玩笑,我喜欢你,像喜欢我的妹妹,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放心。”

  沈田就是这样的诗人,随口念出一些狗屁诗出来,但他嗓子很好听,浑厚的男中音。不过他确实没对孙丹怎么样,带着她玩了半天,然后又把她带回市里。之后,他带孙丹到一家很够档次的饭店里吃晚饭。吃完,沈田拍了几张百元钞票在桌上,说不用找了,够不够就这些。

  在路上,沈田问:“孙丹,我带你去春梦消费一番,怎么样?”

  孙丹说:“去春梦消费什么呀?”长到19岁,她还没吃到过像当晚那样的宴席。穷中学教师的女儿,哪有机会呀!沈田说的去春梦消费,她不知是怎么回事。

  沈田听了孙丹的话,笑了笑,先念了句:“可怜的羔羊啊/你只吃过草。”接着说:“春梦是家豪华歌舞厅,在城里是高档次的。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陷阱从裹了海洛因的烟卷开始

  孙丹被沈田带到了“春梦歌舞厅”。门口聚满花枝招展的女孩,相形之下,孙丹觉得自己好寒酸。那些男孩们,一个个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沈田说:“这里最低消费每人200元。进去后,还有台座钱饮料费服务费。”

  马上有服务小姐带着孙丹和沈田到一个包厢中。乐队在乐池里奏起了欢快的曲子。舞池里成双成对的男女翩翩起舞。

  孙丹像进入了一个童话世界。沈田斜躺在沙发上,端起一杯饮料,抿了一口,把手挥挥,服务小姐忙躬腰退出去。孙丹说:“你在这里是太上皇呢,人家都来服待你。”沈田嘿嘿一笑,把手放在了孙丹的大腿上,孙丹把他的手拿了下去。沈田又把手放在她的腰上,这次她没管他。

  之后,沈田说:“孙丹,听你说话,你的嗓子不错,歌也唱得好吧。你去试试,唱一支好么?”

  孙丹在学校时,歌是唱得不错的,但从没有在这样的场合唱过。她有些怯场,说:“我怕唱不好。”“没关系的,你唱一支去。如果唱得好,我就让这里的老板聘你当歌手,你现在不是正待业么。”沈田不经意地悦。

  孙丹终于上场开唱。一曲唱罢,舞池里竟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有人喊“唱得好,再来一个!”

  沈田拥着她进了包厢,很绅土地在她的额上亲了一下,她没生气。“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每夜来这里唱歌,每夜100元,如果有舞客点唱,每支歌你还可以提成10元。怎么样?这里的老板听我的!”

  第二天,孙丹准时到达春梦歌舞厅。门口的一个服务生把她领到后院的一间房子跟前就走了。

  周围没有别的人,她稍犹豫了一下,就推开了房门。房间里很豪华,地上铺着地毯,窗边都挂着很厚的金丝绒的帘子,房中间摆着两排长沙发,沈田正歪斜在沙发上看电视。

  见孙丹来了,沈田站起身,说:“进来呀。”他边说边去关上屋角的电视机,无声地关起了门。“老板马上就来,我们先等一下。”

  沈田从冰柜里拿了饮料,递给孙丹一杯。孙丹喝了,很爽口。

  突然,她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软塌塌地想睡,她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张开嘴却发不出音来。

  沈田走过来,解开了她的连衣裙。他边脱边念叨着:“脱掉你粉红色的衣裙/让你艳丽的胴体/成为野狼出没的山谷……”

  从这一天开始,孙丹就堕落了。沈田给她每月固定工资是两千元。她每夜都要去演唱,还可以弄些提成的奖金;舞客可以点歌,点一支歌20元钱。

  孙丹很快就唱红了,舞客点她的歌很多,都是点些很现代很摇滚的歌曲。春梦歌舞厅因为有了她,生意特别好。沈田每天都陪她来,给她烟抽,说是让她提神。一段时间来,孙丹除了天天唱歌外,只是偶尔陪沈田睡睡觉。孙丹认为无所谓了,反正不是处女了,该玩就玩,该销魂时就销魂吧!

  沈田给她的烟抽了后,她唱起歌来果然就精神焕发,出神入化,疲劳一扫而光。

  沈田给孙丹抽的,是裹了海洛因的烟卷。

  渐渐地,孙丹离不开沈田,因为沈田供应她海洛因。她也离不开春梦歌舞厅了。离开了歌舞厅,她就赚不到钱,没有钱就买不到海洛因,而没有海洛因她就不能活下去。

  其实沈田和春梦歌舞厅是一码子事。春梦歌舞厅的杨老板,是沈田的拜把兄弟。杨老板承包这么个高级歌舞厅,没有沈田作靠山,没有沈田在背后指挥,他是办不下去的。

  每次孙丹唱完几支歌,就到包厢里休息。沈田总在包厢里等着她。很快孙丹就需要那东西了,她必须马上吸烟!她的瘾头一犯,就像疯了一般,头痛欲裂,眼球都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心跳得咚咚直响,浑身的骨头像没有了。沈田就把门关上,从衣袋里掏出白色的海洛因粉末来,倒在锡箔纸上,用打火机在锡箔纸下烧。孙丹此时就像饥饿的囚犯一般,趴在他的面前,把那烟缕一丝不剩地吸进鼻孔,吸到肺里。很快她又活了过来,又是个年轻漂亮的孙丹了。

  供人消遣泄欲和赢钱的牌

  孙丹吸食海洛因很快到了要用针剂注射的地步。沈田很牢地控制着她,他一般不让孙丹注射静脉。瘾君子发展到注射静脉阶段,要不了多久,就会完蛋的。沈田不让她快点完蛋,他要她的完蛋慢慢地来。

  孙丹一夜要上两次场唱歌,每晚被人点唱歌的收入,能达到三四百元。可是,她的收入却比刚来唱歌时少。因为她吸毒,得给沈田钱。沈田每个月从她的工资里直接扣除这一部分钱。而孙丹,则成了他拿在手上的一张牌,一张供他自己消遣泄欲的牌,一张赢钱赚票子的牌。

  为了多挣钱,孙丹就拼命地唱歌。精力不济疲惫袭来时,她就拼命地抽海洛因。她受到的摧残太厉害了,已到了崩溃的边缘。瘦得只剩副骨头架子,满脸的铅色用脂粉也难以抹白。舞客对她的表演不满足了,她扭着腰肢唱歌时,舞池里有嘘声不断响起来。点她唱歌的人少了。舞厅的生意渐渐不行了。

  “孙小姐沈大哥,要想点办法啊,没有新招,这舞厅怕是要垮台的,赚不到钱,不如关门。”杨老板满脸愁云。

  沈田说:“不要着急,杨老板,我们有孙小姐呢。孙小姐的牌子岂能砸的。明天在舞厅门口出海报:孙丹小姐的最新招式拿手好歌,欢迎各位光临。”沈田不慌不忙地说。

  杨老板脸上愁云扫除了,出去了。

  沈田和孙丹在包厢里商量着明天的新招。沈田的这一新招也是够大胆的,在这个城市里还很少有。孙丹有点犹豫。沈田说:“孙丹,这没什么关系的,国外这样的事多着呢!你不想钱么?这样杨老板会给你高报酬的。”

  孙丹说好。这时候她知道自己已经变得很无耻了。在沈田的引诱下,在沈田亲自为她烧的海洛因烟缕中,她飘飘然,答应了,她甚至觉得好幸福。

  第二天傍晚,沈田叫了辆的士,把她从家里接到舞厅。春梦歌舞厅门口,灯火辉煌,广告牌上醒目的字:孙丹小姐的最新招式拿手好歌,欢迎各位光临。

  走进舞厅,人已经满满当当的,今日的舞客是少有的多,他们是冲着她的最新招式来的么?“我还有魅力。”孙丹心里很高兴。她觉得她应该显些身手,创造出更大胆的招式。

  舞池里,开场音乐已经响起,人们已三三两两在里面走起步子来。

  孙丹随着沈田进了包厢,沈田关了包厢木板门,但外面的音乐还不断地传进来。他们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就听到激烈的音乐响起来了,并且有舞客在叫:孙丹新招式!孙丹新招式!

  在点孙丹的将了。

  孙丹伸出胳膊,沈田把一包纯度很高的4号海洛因稀释后,装在针管里,全推进了她的静脉中。

  随着毒汁的推进,她的精神很快地亢奋起来,一股抑制不住的激情和冲动,从她的每一个毛孔朝外迸射。

  沈田把木板门打开,为她掀起了门帘,她从包厢里钻出来。她大声对满舞厅的人大叫:“我来了!我是孙丹!”

  在舞客的欢呼下,孙丹袅袅婷婷地走上乐池边的歌坛。接过乐队负责人递给她的麦克风。这天她精心化过妆,穿套乳白色的柔姿纱套裙,头发披在肩上用块花手绢束着,脚上是双小巧的白色高跟皮鞋,今晚她光彩照人,精神焕发。

  孙丹越唱兴致越高,点歌的人越来越多。点歌费由每支60元上升到100元。这时候,海洛因的刺激在她身上达到高潮。她边唱边舞,无法停止自己。舞厅的聚光灯亮起来,直对着她。一种模模糊糊的意识指挥着她,她一手拿麦克风,一手撩起自己的裙子,露出大腿,和大腿根部的透明三角裤,慢慢旋转,声嘶力竭。舞厅里的人热情高涨热血沸腾。

  在一阵阵的狂躁呼喊中,她解掉了上衣的扣子,脱掉了上衣,解掉了裙子的扣子,脱掉了裙子。在一阵“脱脱”的呼唤声中,她解掉了乳罩,准备再脱三角裤时,舞厅一阵大乱,警察闻讯赶来了。……

  孙丹说,介绍她认识沈田的那个姐妹王丽,也被沈田害了。沈田和杨老板后来被判了刑。

  明星走向末路

  我把采访中得来的一叠照片,一张张摊放在写字台上,将硕大的写字台面全铺满了。这全是一个人的影视剧照,照片上的这个人,在多部电视剧和多部电影中演过多种角色。大眼睛,睫毛好长,椭圆形的鹅蛋脸,一头披肩长发,秀逸如瀑。真是个好演员,身材好得没话说,线条分明,穿着各种角色的服装,咋看咋舒服顺眼。她演的都是青春正茂美艳如花的青年女性,脸上或庄重严肃,或忧戚哀怨,或笑颜半开的表情,令人心动。没说的,这是个光彩照人,有着很好的艺术发展前途的演员。

  这个人叫杨明芳。事实上,在南方的这座都市的歌舞团里,杨明芳是个走红的明星,近两年,她演过的角色,不说每次都打响轰动,却每次都获得成功,她得过好多种奖。

  她本是个歌唱演员,她的歌喉也很不错。由于演影视剧出了名,她的歌也很受年轻人欢迎。杨明芳这名字,在她所在的这座城市里,是很响亮的。一句话,她是个明星。

  我眼光在这些照片上睃视着,头脑里在思索,心里却是很沉重的。我白天到过杨明芳服刑的监狱,在那窄小的接待室里,我看到的是一个头发蓬乱,脸色灰黄,浑身枯瘦的半老女人,她穿着囚服,低着头,默默不语。我问一句她就答一句,全没一点明星的痕迹,那照人的光彩荡然无存。

  两者反差太大了,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为什么啊!杨明芳今日还能上屏幕饰演一个角色么?如果能演的话,我想她恐怕只能演《三打白骨精》中的那个女妖怪。

  一切得从歌舞团评职称说起。歌舞团评职称,根据杨明芳的演出水平及在观众中的影响,评个一级演员是没问题的!她申报了一级,评委会给了她个二级,据说还是破格。原因么,一是歌舞团老演员多,高级职称的名额少;二是杨明芳虽说不错,但她走红毕竟还没走向全国。而且她才23岁,参加工作的年限不到十年,何况还没大学文凭。因此,给杨明芳评个二级,也就是副高,当然是破格了。

  看了职称评定结果公布榜,杨明芳哭了,躲在宿舍里一天没吃饭。后来她想,不吃饭饿坏了是自已,自己这么生气,反而让那些老家伙们知道了心里高兴。好,看我的,我就偏偏要过得好好的,再多演些更成功的角色,走向全国去,气死你们这些老家伙。

  练功房的另一头,有人喊:“杨明芳,电话。”

  是老侯,侯老板,杨明芳在这座城市不多的朋友中最信任的一个。

  “杨小姐吗,正在练功呀!晚上我请你吃饭,有个朋友一起,在春江酒店,六点钟我来接你,好吧!再见。”

  老侯叫侯斌,是和她同县的老乡,他们老家的那个县离这城市有千多里路。杨明芳是在一次电视台的颁奖会上认识老侯的。

  老侯穿着西装,颈子上系条枣红的领带,长方脸,个子高高的,大约四十多岁,说话干事很精神。他是一个公司的经理,被电视台请到直播厅给演员们发奖。老侯刚好给杨明芳发奖,他们就认识了。当知道是老乡时,他们的感情就深了一层。一来二去,杨明芳就和侯斌成了朋友,侯斌把杨明芳当妹妹样对待。

  老侯人长得精神,那潇洒劲令杨明芳佩服。当然老侯有妻子儿子,杨明芳不过是把老侯作为未来择夫的标准参考人物。

  她很想见见老侯,向他倾诉一下心里的苦闷。她在这城市没有亲人的,她的亲人远在千里之外。

  杨明芳从电话间出来,无心练功了,就和练功房的很少的几个人打了招呼,拿了衣服,回宿舍去了。她想洗个澡,稍稍打扮一下。

  团里给杨明芳一个人一间房,房间也挺宽敞的,这点杨明芳是有点感谢领导的,其他的青年演员是两人共一间。

  她很快从锅炉房提了热水回房间,洗了澡,换上了一套裙衫。这套裙衫是杨明芳最高档的一套服装。纯白色的,胸前领口较低,穿在她身上,衬托了她的美丽身材和面庞,洁白丰满的胸部,欲露不露,能使一些男人想入非非。

  腰缠万贯的走穴大王

  杨明芳走下楼,见一辆蓝鸟车停在门口。老侯从车上下来,打开车门,笑着说:“美丽的杨小姐,请上车。”“哟,老侯,你又换了一辆车?好漂亮。”“换车嘛,我们搞企业做生意的是经常的事,就像你们小姐换衣服一样,是不是?”老侯坐在杨明芳身边,打着哈哈,并且立刻闻到他的这位小老乡身上透出的醉人的香味。

  蓝鸟车载着杨明芳和侯斌朝春江酒店驰去。

  春江酒店楼高二十层,在这座城市里,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去吃饭赴宴的,据说那酒席最低档的也要几千元一桌。杨明芳是第一次来这里。虽说她因为演出的关系,也出进过不少酒店饭庄,但那都不是春江酒店。

  杨明芳随侯斌走上酒店门前铺着红地毯的台阶,在身穿红色套装的服务员的带领下,登上电梯,上到了酒店顶层。

  顶层是旋转餐厅。

  在一间布置得金碧辉煌的单间里,有一位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抽着大烟斗,看着单间里电视里的节目。听到脚步声,那男子转过头来,杨明芳看他秃着前额,满面红光,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他立即站起身,朝杨明芳迎上来。

  “这是中华演艺公司的总经理胡皓先生!”“这是杨明芳小姐,明星。”老侯介绍道。“啊呀,久仰久仰,欢迎杨小姐光临。”胡经理伸出肥厚的手,把杨明芳的纤手握着,满脸生辉,热情洋溢。他放开杨明芳后,递给她一张名片:“杨小姐,今后还希望多关照我们华艺。”

  杨明芳接过名片,微笑着轻轻躬了躬身子,说:“胡经理客气了,今后是要胡经理关照我。”

  刚一听到胡皓这名字时,杨明芳心里一愣,这可是个大人物咧,演出界有谁不知道他的?腰缠万贯,走穴大王。据说他有本事请来国内任何歌星舞星,他组织的大型演唱会,每场都要赚上几十万上百万的,许多演员靠着他发了财。刚才老侯只说有位朋友陪着吃饭,没想到是这位胡经理。他们请我干吗呢?杨明芳在心下有了种种猜想。“来来,就座就座!”老侯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对着胡皓和杨明芳说。

  没有其他人了,三人围着圆桌坐下,服务员立即送来茶点。“杨小姐最近上了什么新片子?演出忙么?”胡皓抽着烟斗,望着杨明芳的脸笑眯眯地问。“最近团里在忙着评职称,我推了两个片约,清闲着呢,每天练练功。”杨明芳郁郁地答着话,她的神情,被胡皓和侯斌同时看见了。

  胡皓说:“评职称,好好!像杨小姐这样的演员,评一级是没有问题的了。今天好,我给杨小姐设宴,庆贺你评上一级演员!上菜吧。”胡皓朝服务员点点头。

  杨明芳叹了口气:“胡经理莫笑话人啦,我只评了个二级,怎么可能一级呢!”

  胡皓和侯斌同时露出惊讶。“是真的二级?小杨,怎么这样搞呢?”老侯的问话中有兄长的口吻。

  杨明芳的眼眶红了,轻轻地点了点头。

  胡皓端起杯子,说:“来来,杨小姐,不要难过,喝酒喝酒,喝酒解忧愁。有什么困难,我和侯经理可以帮忙的。”杨明芳点点头,端起玻璃杯中的白酒,一口干了。“二级演员,一个月多少薪水?”胡皓问侯斌。

  侯斌说:“二级就是副高么,每月加各项补贴一起算,也不到千把两千元吧!”杨明芳没吱声,刚才干了一杯酒,心里头有些火辣辣的,低着头吃菜。“啪”地一声响,胡皓把桌上一瓶还未打开的洋酒摔碎了,酒流了一地。服务员赶紧拾去酒瓶子碎片。胡皓激动地说:“就这瓶酒的价么?杨小姐,到我们华艺来,我保证每月开你三倍的工资,演出时出场费再予补贴,怎么样?”

  侯斌说:“小杨,胡经理是很赏识你的,一般人我不会引荐的,你在这城市没多少朋友,我是能帮你的。与其在歌舞团每月拿那几个钱,不如到胡经理这儿来,收入高,出名的机会也多,来吧!小杨,不是好事我不劝你。”“干!不干白不干!”三只杯子碰到了一起,咕嘟一声干了。

  所有新进女演员必须履行的“手续”

  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杨明芳向歌舞团领导写了停薪留职两年的报告。

  歌舞团领导找杨明芳谈话:“你是个很有发展前途的演员,你现在不是很有名么?怎么还要停薪留职?你不后悔吗?”“我不后悔!我出去也是为了发展自己。”杨明芳说。“那好,两年后欢迎你回来。”团领导说。“到那时再看吧!”杨明芳答。

  杨明芳的停薪留职报告批了,手续很快就办了。杨明芳有种自由的感觉,她立即给胡皓挂了个电话。

  是胡皓的女秘书接的。女秘书在电话里说:“是杨小姐吧!胡经理在春花宾馆8楼801号房间,他让你到那儿找他。”

  杨明芳放下电话,抬腕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了。去吧,早点把合同签了,心也安些。

  杨明芳坐了一辆出租车,找到宾馆胡皓的房间,是半小时之后了。

  胡经理开了门。

  801房间是一个大套间,除了卧室厅房外,还有个办公间。胡皓有时在他的公司办公,有时就在这里办公。

  胡皓笑意满溢地接待了杨明芳,把她让在沙发上坐了,从冰箱中给杨明芳倒了饮料。

  “办好了?”他问。

  “好了。”杨明芳答。

  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胡皓从大写字台的抽屉里取出一份打印好了的合同,递给杨明芳。

  杨明芳看了那条件,与在春江酒店吃饭时谈的条件一样,便签了字。

  胡皓伸出肥厚多肉的手,握住了杨明芳,笑眯眯地说:“杨小姐,欢迎你,从现在起,你是我们华艺的人啦!好好干,听话,我胡某人不会亏待你的。”

  杨明芳准备告辞时,胡皓一拦:“怎么,吃饭的时候到了,杨小姐不赏个面子陪我一回么?”

  杨明芳只好坐下了。

  胡皓拿起桌上奶白色的电话,通知饭厅把酒菜送到房间里来。

  服务员送来了酒菜。

  杨明芳和胡皓在客厅里对坐着。杨明芳说:

  “胡经理,我说过不喝酒的。”

  “不喝酒,那好,喝饮料吧!”胡皓转身去卧室冰箱里拿出了一听打开了的饮料。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胡皓喝酒,杨明芳喝饮料。胡皓谈自己的中华演艺公司,谈他的打算和设想,这个总经理说话很有煽动性,语言幽默,不一会儿就使得杨明芳心悦诚服,佩服不已,觉得自己找到一个明主。

  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吃完饭,服务员收走餐具,已经八点多钟,夜幕降临,街灯大放华彩。

  电话铃响了,胡皓接了个电话,顺手拔了电话机的插头。

  801房间的灯光朦胧,杨明芳的眼睛也慢慢朦胧了,她很舒服,却十分想睡觉。她不明白,今晚只喝了一听饮料,滴酒未沾,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呢?好像醉了,想站起身,可站不起来。

  她看见胡皓笑眯眯地走近她,胡皓的嘴唇贴着她的嘴唇,手在她胸前摸着。她想喊,却发不出声,她想站起来,却无能为力。

  她感觉着胡皓把她抱着,抱到卧房里的床上,胡皓关了门,把她的衣服脱光,然后压在她的身上,她感到一阵刺痛,就昏睡过去了。

  杨明芳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一张大床上,胡皓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她。她一骨碌爬起来,用床单围着身子,大骂胡皓。“你这个色狼,你这个流氓,我要去告你。”

  胡皓笑眯眯地摇摇头,说:“杨小姐息怒,这是所有到华艺来的女演员必须履行的手续;想不到杨小姐还是个处女,这是五千元的支票,权当是我付的损失费。不要告了,私了吧!大家都是搞艺术的,别太认真。穿好衣服,正式在我们公司上班吧!”

  侯斌在办公室里等着,杨明芳肯定要来找他的,他做好了准备。

  杨明芳果然来了,两眼红红的。侯斌让办公室的秘书走开,留下杨明芳和他两人。杨明芳说:“胡皓是个流氓,他侮辱了我。老侯你说怎么办?”

  老侯从抽屉里摸出一包摩尔女士烟,拆开,递给杨明芳,很吃惊很气愤地说:“胡皓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怎么打起了你的主意,不像话,不像话,我要找他算账的。”

  让她欲罢不能的摩尔烟

  侯斌在送杨明芳离开时,给她一条摩尔烟,告诉她这烟是特制的,抽抽可以提神解闷。杨明芳收了烟,很感谢。她最近特别需要解闷去烦。

  她不知道,这烟是胡皓拿来的,里面裹了毒品海洛因。杨明芳从此走进了陷阱。

  中华演艺公司的总经理胡皓,组织大型演出,请来名人歌星,组织广告活动,观众场场爆满,财源滚滚。

  杨明芳在演出中,只让她上场伴舞。

  杨明芳找到胡皓,责问:“怎么只让我伴舞,不让我演唱?”

  胡皓还是笑眯眯的,说:“杨小姐,你以为你能演唱么?你是这个城市的明星,主要是演电视剧,你的歌喉跟这些大明星比,行么?让你唱,不唱砸了?你还是伴舞吧,那也是演出,你的身材相貌很好。”

  杨明芳骂声:“色狼骗子。”

  杨明芳在华艺的专职工作就是给歌唱家们伴舞,每月工资虽说有三千元,但比她原来设想的不如。那些歌唱家们,每夜的出场费都是上万元,甚至几万十几万元的。她这个伴舞的,每场只有几十元钱。

  杨明芳苦恼极了,她有些后悔离开歌舞团,就拼命抽烟,一条摩尔烟不几天就抽完了。

  她到街上再买了一条,可抽起来味道不一样,越抽越困。杨明芳找到老侯。

  老侯说:“那烟是胡皓让我送给你的。我哪里有那种特制烟,那烟里有海洛因。”“啊!”杨明芳一听,大吃一惊,半天说不出话来,双眼立即珠泪滚滚。她知道自己已经上了瘾,这些恶魔啊!

  老侯立即解释说:“我完全不知道有这等事。是胡皓刚才打电话告诉我的,我在电话里大骂了他一顿。小杨,真对不起,我这是好心做了坏事啊!你好好跟胡皓干吧,他是总经理,他能给你钱,抽点海洛因也能提精神的。”

  杨明芳恍恍惚惚地离开了她当作朋友兄长一样信任的侯斌,她分辨不清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分辨不了他是好心还是坏心。

  从此,杨明芳再也不找这个乡亲了。

  杨明芳头晕脑胀,眼泪鼻涕直流,在大街上,她像飘零的落叶在人海车潮里起伏。

  不知不觉,人流把她涌到一座高大的楼房前,她抬头一看,是春花宾馆。她牙一咬,走进宾馆,上了电梯到了八楼,敲开了801号房间。

  胡皓开了门,请杨明芳进屋,笑眯眯地望着她。

  杨明芳朝沙发上一坐,眼瞪瞪的看着胡皓,说:“老板,没救了,卖给你了。我受不了啦,给我吧!”“给你什么?”胡皓问。“烟啦,海洛因啦,这一切不都是你安排的吗?快点,我受不了啦,给我一点吧!要什么代价,要我上床吗?我脱衣服。”杨明芳说。

  胡皓皱了皱眉,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白色粉末,扔给杨明芳。“你自己点着吸烟子吧,今后你给我干事,我付你工资。你想吸这玩意儿,自己去买吧,有人会和你接头的。上床吗,今天我没兴趣。”

  杨明芳在这个城市刚刚闪现的明星光彩,很快就暗淡了。电视台和电影厂来找过她,但都被华艺的总经理拒绝了,或者要价很高。

  杨明芳天天给华艺组织的演唱会伴舞。没有演唱会的日子,就去舞厅给一些团体和个人伴舞,很忙的,她的那种自由感很快就没了。

  生活很平淡,有刺激就是吸海洛因之后的那一刹那。她已经搬出了歌舞团,在街上找了一个一室一厅的住处,按月付房租。每月的工资和伴舞补助费,除了吃饭穿衣,付房租,就用来买药品,所谓药品就是海洛因。

  越吸,瘾头越大,所需的量就越大,她渐渐地感到入不敷出了。

  每天伴舞完了之后,回到住处,吸上一点海洛因,她痛快得哼哼直叫,好想笑,想叫,想飞上天去,她快乐无比。

  正如胡皓对她说的,有专门的毒品供应商与她单独联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双方都守信用。

  杨明芳的工资与伴舞的收入不够花了。每月的收入比在歌舞团的收入多几倍;几倍也不够花,海洛因是个无底洞,有多少钱也能填进去,永远也填不满。

  淫秽片拍摄现场被抓的女演员

  杨明芳一天也离不开这个东西了,没有海洛因的日子里,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咬着枕头,在床上翻跟头。她心急火燎找到毒品供应商,赶快给她药品,救她的性命。

  没有钱了,她向毒品贩子哀求,赊欠。

  她欠那供应商好多钱了。

  毒品供应商告诉她,要还钱了,不能老欠着,她应该利用自己的条件,想办法多挣钱,她的钱再还不了,他就不再给她供应海洛因了。

  不再有海洛因,她就会活不下去。

  电话拨到春花宾馆801房间,胡皓接了电话。“你来吧,今天晚上陪陪我。”老板说。

  杨明芳去了,住在春花宾馆801房间。 第二天早上,杨明芳起身时,向胡皓伸手。“老板,我已经欠了不少债了,是你把我拉进华艺的,是你把我引上这条走向天堂的路的。老板,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啦!”

  胡皓给了她一张二千元的支票。

  胡皓说:“你一天天的老啦,再不是当年的杨小姐啦!你身上的肌肉弹性已经不太多了。想多挣钱嘛,就自己想办法,我将派人找你,他们会给你安排角色的。过两天,我要去香港一趟,可能呆一段时间再回。杨小姐,好好地干吧!”

  杨明芳拿着两千元支票离开了春花宾馆801房间。一千元先还了海洛因的债,一千元又买了一大包海洛因。

  胡皓说话还是算话的,他物色杨明芳这个角色很久了,她的身材美,在他第一次占有她时就得到验证,他一步步地拉着她,让她不得不走这条路,他将赚到一笔钱,一笔很大的钱。

  导演派人通知杨明芳到春花宾馆拍戏,杨明芳高兴得一迭声地答应。杨明芳打扮得整齐艳丽,到了宾馆,有人把她带到801房间。怎么是老板的住屋?可能是拍部室内片,老板已经走了,这房间已经空着,正好拍戏,她想。

  801房间已经架好了摄像机,她想得很对,正是拍室内戏。除了她见到过的导演外,还有一个照明的,一个摄像的,一个看上去还壮实端正魁梧的男子。

  那男子见了她,眼睛朝她身上巡扫一遍,朝她意思不明地笑了笑。

  这是拍什么戏?角色这么少?化妆师呢?总得妆扮一下再试镜头吧,她想。

  801房间的门在她身后关上了,她发现导演把插销都插上了。

  导演开始对她和那个陌生的壮实男子说戏,导演一开口,她一惊,毛骨悚然,脸色发白。

  导演发现了她的表情,说:“怎么了杨小姐,老板不是说好了的么?这有什么呢,你不是表演过不少角色么?这也是一种角色呢!拍完了,你的片酬一万元,他的片酬七千元。”导演指了指那个陌生男子说。

  她觉得有点晕眩,浑身的骨头痒了起来,情不自禁打了个呵欠。“导演,让我吸食一点烟子再拍吧,我有点受不了了。”她求道。

  “那好,快点吧!”导演点点头。

  她飞快地掏出海洛因,倒出一些在锡箔纸上,纸下用火烤着,立时腾出一股烟子,她贪婪地把那烟子一丝不漏地吸进肺里。吸完了海洛因,她精神焕发,亢奋异常。

  “不就是脱衣服吗?来吧,老娘也不是小姑娘了,你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老娘不怕,总是卖了的,我自己卖自己。”导演指挥灯光对着她,摄像机对着她。

  导演说:“脱。”

  杨明芳和那个陌生的男人开始一件件缓慢地脱衣服,先外衣,后内衣,直到脱光。

  那男子像饿狼般扑向杨明芳,把杨明芳抱到大床上,对她百般的蹂躏。杨明芳像个木偶,随那男子去行动。

  两个月后,当杨明芳应约拍摄她的第三部淫秽片时,市公安局刑警队在一个下午包围了春花宾馆,在801房间当场抓住一丝不挂的杨明芳和一群光身子男人。

  华艺这个制黄贩黄的窝子被端了。总经理胡皓却已经移居香港。

  审讯室里,公安人员问她:“叫什么名字?”“杨明芳。”她说。“杨明芳?不就是歌舞团那个名演员么?”公安人员惊讶地问。

  杨明芳低下了头,看着手上的手铐,什么也说不出来。

  失眠的缉毒警察

  王达刚的失眠症愈来愈厉害了。三个月来,他一躺在床上,就迫切希望自己快点睡着。他平躺着身子,手脚不动,双目紧闭,心里在数着数字,从一到十到百到千。无济于事,他妈的数数也睡不着。头脑里像过电影,一会儿想到这件事,王达刚就马上压下想法,要睡觉了。这件事刚压下,那件事又在脑子里出现了,再压下去,要睡觉了。第三件事又在脑子里出现了。睡不着,就是睡不着。身体要垮了,白天上班影响工作,这他妈的失眠症啊!还不好说,一说队里那帮小子会说我想媳妇。才23岁嘛,从公安学校毕业才两年,再干两年再谈恋爱吧!局里的那打字员小蓝似乎有点意思,大眼睛里是不是有话,为啥朝我眨动时,那水波荡漾。不想了不想了,要睡觉了。老子下决心要睡着,不睡着誓不为人。数数,一、二、三、四、五、六……

  天亮了,玻璃窗扇上一片晃眼的白色。爬起来,揉揉眼,头一阵晕眩。妈的,昨夜又是失眠。王达刚到镜前一看,眼睑下两道青影,眼白里夹着红丝。王达刚心里一阵急躁,这他妈的失眠,比那毒贩子还难治服。

  王达刚新近到缉毒小队里执行任务,四处侦察缉拿毒品贩子。贩毒者们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没有金钢钻,不揽瓷器活,没有真本事就别贩毒。贩卖海洛因,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可也是提着脑袋卖命的生意。

  正如俗语说的,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王达刚他们的缉毒小分队,昼伏夜出,神秘不定,蛛丝马迹,跟踪追击,半年多来,也破了好几起毒品大案。前些日子省城枪毙的毒品贩子中,有好几名就是他们抓到的。

  领导前不久传达说,全国人大常委会关于禁毒的决定马上就要下达了。在这个法令下达前,我们的公安战士要打一场缉毒的战争,抓住那些毒枭们,用缉毒战线的胜利来迎接这个法令的实行。

  可是,在这样关键的当口,王达刚却失眠了,失眠得这么厉害。

  越睡不着觉,王达刚就越着急,越着急就越睡不着觉。安眠药吃过,竟然不管事,吃一粒吃二粒吃三粒,都不行,王达刚就不敢再多吃了。他是公安人员,随时都可能有行动的,他不敢吃太多了,怕是睡着了醒不过来。

  严重的失眠,已经影响了王达刚的工作。缉毒小队的小伙子们一个个生龙活虎,矫健敏捷。王达刚却有些力不从心了。三个月了,天天夜里失眠,再棒的身体也经不住熬了,他满面青色,身体疲软,提不起精神来,他自己都感到行动迟钝,手脚不灵。在执行任务时,由于王达刚的迟到,使得队长大为光火,狠狠骂了王达刚一通。

  王达刚急得眼泪直流,可也没有办法,到医院去看过,吃了许多药也不见效。

  急,是王达刚唯一的心情,治好失眠症,是王达刚唯一的心愿。

  王达刚下班回家,在街上走着,有点恍恍惚惚的,脚像踩着棉花,与一个卷发青年撞了个满怀。那青年正准备开口大骂,待看清楚是王达刚后,忙抱着王达刚的膀子高兴得大叫:“哥们,是你呀!老同学老同学,还认得我吗?卷毛!”

  王达刚定眼一看,也高兴地擂了对方一拳,叫起来:“谁不认识你呀,老卷!”

  卷毛是王达刚高中的同学,高中毕业后,5年不见了,如今各自变化大啦!

  卷毛拉着王达刚进了一家酒馆,不由分说,找了处火车座,叫了几个菜,拿了一瓶酒,与王达刚对酌起来。

  卷毛说:“今儿个哥们我请客,老同学多年不见,开怀痛饮,不要推辞了。”

  王达刚说:“不能喝酒,我随时都可能有任务的。陪你坐坐可以。”

  卷毛如今干起了个体户,贩卖服装,可以说是腰缠万贯了。

  王达刚说:“卷毛,贩卖服装可以,别去贩卖那个东西啊,那可是犯法的啊!”

  卷毛说:“看你达哥说的,咱哥们有几个脑袋?不怕死么!再说我懂法律,咱们同过学是不是,好歹是高中毕业吧,怎么会干那事!”

  江湖郎中的18颗药丸

  卷毛和王达刚喝酒时,得知这位缉毒警察兄弟最近患了失眠症,很为王达刚着急。突然,卷毛拍了下大腿,叫道:“有了,达哥,我认识一个人,医术高明,医到病除,他那里有灵药,我去帮你讨点来吃试试看,说不定有效。”

  第二天,王达刚下班回到家里,卷毛已在家里等着他。王达刚的姐姐已经出嫁,家里只剩他和母亲一起生活。

  卷毛迎着王达刚说:“达哥,才回来呀,我帮你找那医生要了药来了,你吃点试试。”卷毛递给王达刚一包药,王达刚打开一看,里面是9颗淡黄的药丸。

  卷毛说:“那医生说效果很好,治失眠没有话说。达哥,你一定要试试。”

  王达刚说:“好的!谢谢你了,老卷。”

  王达刚的母亲留卷毛吃晚饭,卷毛辞谢了,与王达刚告别回去了。

  晚饭后,看完电视,王达刚吃了卷毛送来的药,精神似乎好得多。洗漱一番,就上床睡觉,不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王达刚眨眨眼,想想昨夜,竟然连个梦都没做。哎呀呀,我的失眠症好了么?好了好了,这不是睡着了吗?

  这一天的精神很饱满,工作起来劲头也足得很。卷毛说过,那药丸一天吃三次,王达刚按时吃药。他对这药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昨日晚吃一颗,就睡着觉;坚持吃下去,这失眠的毛病看来可以根除。

  三天之后,卷毛送来的药丸吃完了,三夭睡了三个好觉,王达刚觉得自己的体力已经完全恢复了,不觉高兴异常。可第四天晚上,因为没有药吃,王达刚竟然又失眠了。王达刚躺在床上,心想,这病是好了,我一定能睡着,我一定能睡着。可想睡着,就是睡不着,王达刚又眼睁睁地过了一夜,早晨起来,眼睑青肿,头脑晕着,又恍恍惚惚的,恢复到过去那模样。

  王达刚心想,这是药少了,这药不能停,要继续吃下去,要吃到病好为止。

  可是卷毛却没露面,王达刚下班后就四处寻找卷毛。

  找到卷毛时,卷毛正从一辆车上卸货,他新近进了几包服装,是从广州运来的。王达刚说:“老卷,还得麻烦你呀,那药吃了三天,效果很好。可药一停,这失眠,就又犯了,你再去帮我弄些药丸来吧!”

  卷毛说:“好好,达哥你先回去,我把这货安排好,今晚去找那医生,取了药来直接去你家,你等着吧!”王达刚说声谢谢,就回家里等卷毛,

  晚上9点多,卷毛来了,交给王达刚一包药,有18颗。卷毛说:“达哥,这是那医生特地为你配的,每天三颗,不要多吃,吃完了再找我,我再去要。如果失眠好了,就不必要了。”

  王达刚接过药丸,千恩万谢,问卷毛药的价钱。

  卷毛连连摆手,说:“先吃了再说吧,那医生没说价钱,我也没给钱。他要钱时再说。”

  6天,每日早中晚三次,王达刚按时吃药。药丸吃下去后,精神焕发,疲惫萎靡感一扫而光。而且每晚都睡得安稳平静,失眠症逃之夭夭。王达刚有种幸福感。

  可是18颗药丸吃完了,灾难随着也来了。又失眠,又痛苦,又烦躁,又难熬。而且这痛苦烦躁难熬更厉害更严重。王达刚双手扯着胸脯,在卧室里转悠着,如同笼子中的虎。受不了啦,他连夜找卷毛,求卷毛去找医生。

  卷毛连夜找那医生,可是那医生已经走了。本是个江湖的游医,旅社的人说,早三天走的。

  卷毛对着王达刚直跺脚,叫苦不迭。卷毛说:“达哥,我们受骗了,那药是海洛因与鸦片配制的,看你这情形,你已中了毒,上了瘾了。达哥,真对不起,我可是出于一片好心。配这两次药,我垫了600元钱,想不到害了你达哥,真对不起。”

  卷毛的话如一声响雷,炸得王达刚一屁股坐到夜晚的街沿上。他一声咆哮,跳起来抓住了卷毛,嘶吼着:“卷毛,你给老子说实话,是不是你们一伙合计着来害老子,快说,不说老子今天就干了你。”王达刚说完,从身上摸出枪来顶住卷毛。

  23岁的年轻警察开枪自杀

  缉毒小分队近来较轻松,领导安排学习。关于禁毒的法令已经下来了,缉毒小分队必须认真地讨论,掌握其精神。

  王达刚的毒瘾是晚上犯的。毒瘾到来之前,他有一种预感,就快快地吃完晚饭,跟母亲交待一声,不要打搅他,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把房间的门插好,王达刚就坐在写字台前读书。毒瘾之魔披挂上阵,呼啸而来。王达刚咬紧了牙关,心想老子今天就是死了,也不退却。

  然而,毒魔的进攻越来越强烈。王达刚的牙快要咬断了,脸色铁青,双拳紧握。终于,他知道抵抗已经无济于事,救火般地朝卷毛的店堂冲去。卷毛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忙把王达刚引进里间房子,给他点上了一支救命的灵丹妙药。王达刚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大口,那香烟就烧掉一大半。

  活过来了,清醒了,王达刚又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男子汉,成了一名英俊的公安人员。可是他的心里却是痛的。怎么,我又吸上了这东西。我又犯了一次错误。我的意志怎么这么弱呀?

  王达刚在深深的自责时,卷毛胆怯地站在一边,试探着说:“达哥,听说这毒难戒得很,我真该死呀!没给达哥治好病,反把达哥引进了泥潭。这样吧。达哥,你不用戒了,免得痛苦了自己。你今后吸这东西的费用,我包了,我一定要想法保证供应。”

  王达刚嚯地站起身,望着卷毛,骂了句:“放屁!”骂完,又坐下。

  王达刚说:“卷毛,这毒我是要戒了。我现在是每天晚上犯一次,得赶快戒了。不然学习完了后,我们小分队晚上出去执行任务,我犯上毒瘾,那就好看了。兄弟,明天晚上我就住到你这里来,对我妈说出去执行任务。我想能熬过几天,等这阵势过了,毒就定能戒了。”

  王达刚搬到了卷毛的店堂,叫卷毛把门关了。王达刚从提兜中掏出了一副手铐,还有一副脚镣,一卷绳子。

  王达刚在房里看了看,选准了一根柱子。卷毛的店堂是处老房子,房子中竖的木柱子粗而牢。老房子深,隔音效果特别好。

  王达刚朝柱子跟前一靠,对卷毛说:“老卷请你帮忙了,用绳子把我绑在柱子上,然后再帮我戴上脚镣手铐,我今天要动真格的了。”

  卷毛无法,只好动手了。他先把王达刚绑在柱子上,然后再给他戴上脚镣手铐。王达刚成了个全身披挂的重犯人了。

  毒瘾说犯就犯,说来就来,王达刚浑身哆嗦起来,抖颤着带动脚镣手铐哗哗响。

  来吧,老子今天跟你拼了!老子拼不过你,老子就不姓王了。

  王达刚看到卷毛还在跟前,就吼叫着:“你出去,给我把门锁上!”

  卷毛就出去了,锁上了门。

  头痛欲裂,心里难受死了。呀呀呀呀,王达刚痛苦得直叫唤。一声声凄惨而沉重的呼号,使得卷毛在店堂里坐立不安。

  卷毛终于忍受不了,他奋不顾身地扭开了房门,冲进了内房。王达刚已经没一点力量了,叫喊的力没有了,骂人的力没有了。他耷拉着脑袋,像睡死过去了。

  卷毛心里如刀戳一般,这么可怕这么要人命的毒品哟!达哥不晓得行不行了,要是死过去了,我这命他妈的也就不要了,是我害的他啊!达哥,不戒了不戒了!来,我给你解绳子,松脚镣手铐,我给你烟抽。

  卷毛把绑着的绳子解开,王达刚扑通一声像截木头倒在地上。卷毛从王达刚口袋里找到钥匙,将王达刚身上的脚镣手铐开了。

  王达刚在倒在地上的时候,头脑是清醒的,但是痛苦已经使他精疲力尽。他的泪水如潮般涌出,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又一次痛苦的高潮涌来,卷毛在去屋外配裹烟卷来救他之际,王达刚,这个23岁的公安干部,翻转了一下身子,手触到身上的手枪。一刹那间,意识的错乱,他掏出手枪,对准了太阳穴,扣响了扳机。

  已经配好烟卷冲进里屋来的卷毛,一声喊叫还没来得及发出。

  卷毛连夜到公安局报了案,也算是自首。但卷毛能有什么罪呢?

  诈骗抢劫到人大代表身上

  坐了两天的长途汽车,翻山越岭,颠簸劳顿,到省城下车时,李天心老人已是满面倦容,风尘仆仆了。他没有给大会秘书处打电报,也没与县里其他代表同行,他是接到通知后,自己买的汽车票,急匆匆赶往省城的,生怕迟到了。

  省人大七届五次会议明天正式开始。李天心老人是人大代表,他急着前往大会住处报到。

  他背着个鼓囊囊的旅行包,拍了拍因坐长途汽车而落满了全身的灰尘,就朝那个他熟悉的宾馆走去。不就是里把两里路吗?他抬脚就能走到。这个人大代表当这一届也就行了,都满六十岁的人啦,该让更年轻的同志来当代表吧。

  从汽车站到宾馆要经过一段两边有树林子的马路。望着省城里这最后一片树林,李天心在心里祝愿着再不要砍了,再砍这树林就彻底从城市消失。李天心所在的县是个林业县。

  他匆匆地走,山里人走路就是匆匆的。他自顾自地走,迎面来了两个穿夹克衫的小伙子,他侧侧身子,那两个小伙子与他擦身而过,“啪”的一声,一副眼镜掉在李天心的脚边。

  与我无事,李天心继续朝前走。

  “站住!”省城人的口音恶狠狠的,“你这个老东西撞坏了我的眼镜还想溜!”

  出言不逊,莫名其妙,李天心站住了,那两个穿夹克衫的年轻人冲到他的面前,堵住了他的去路。“你们要干什么?”李天心一张口,山里话音。“干什么?赔钱。”一个结实的黑黑的年轻人吼了一声。“知道这眼镜的价吗?进口货,五千多块哩!”另一个瘦高个面皮白皙的年轻人把破眼镜塞到李天心的手上。“我凭什么赔你的眼镜,是你们自己摔坏的。”李天心据理力争。

  两个小伙子见路上没人注意,就把李天心推推搡搡地弄到路边的树林里。“拿不拿钱出来?不拿钱就放你的血。”黑面孔年轻人拿一把匕首对准李天心。

  白面皮的年轻人乘机在李天心老人的内衣口袋里搜出了四百元钱。“放下,这是我的差旅费!你们这是公开抢劫!”李天心老人愤怒了。“这叫损坏东西要赔,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学过了的吧!妈的,老子的眼镜值五千多块,你这还不够呢!念你初犯,放你走吧!”

  两个年轻人扬长而去,把李天心扔在树林里傻呆呆地站着。

  到了宾馆,报到住下了,李天心老人闷闷不乐,愁眉不展。他不是痛心损失了四百元钱,而是痛心这社会秩序混乱,竟在光天化日之下行骗抢劫。

  省人大代表李天心被诈骗抢劫的事,很快就传到参加会议的代表们耳中,代表们纷纷提出意见。

  省公安厅长坐不住了,立即找到省城的公安局长,限期破案。诈骗抢劫到省人大代表身上来了,罪犯猖狂到何种地步。

  市公安局长受到省公安厅长的责令后,立即作了周密的布置,寻找作案者。

  其实这是非常简单的诈骗,手段谈不上高明,但有很强的欺骗性。有的受害者觉得是自己摔坏了人家的东西,就心甘情愿地赔偿;有的受害者虽然心里不服,但又没办法,扯不清的事;有的明知这是诈骗,但被诈骗的金额只几百块钱,也就算了,不去报案;更难以说清的是,还有不少不明真相的群众为罪犯说话,好像是主持公道。

  一定要早日破案。

  省人大七届五次会议在省城闭幕之日,市公安局抓住了两个假民警,他们正与一个女人在饭店里吃喝。警服是假的,手枪也是假的。

  他们一个是黑仔,一个是张如清,他们是两个瘾君子,他们正是诈骗抢劫人大代表李天心老人的那两个穿夹克衫的小伙子。

  对张如清而言,这一切都似乎来得太快了些。他的好日子还没有享受几天呢。他还记得那一天,他被车间主任叫到办公室痛骂的情景。车间主任说,他的活废品率到了百分之五十,两年技校白读了!

  张如清瘦高个,白白的面皮。那天挨训之后,他到车床边拎起自己的工作服,懒洋洋地走出车间。他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但歧路就在前方。

  青年技工遇见昔日同窗

  张如清被车间主任一顿训,悻悻地走出了工厂。出废品难道是我愿意的?我做不出来怎么办?要开除我,嘿,老子还真不愿在这个破厂子干呢!女朋友都谈不到一个,人家一听,小工人一个,要钱没钱,要房子没房子,扭头就走。张如清的爹妈都在下面县里,他还有两个弟妹在上学。爹妈还要供弟妹上学,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绝对无钱接济张如清。

  张如清耷拉着头,沿着人行道缓缓地走着。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嗬,黑仔。张如清在技校时的同班同学,毕业后分到一家工厂烧锅炉。

  黑仔穿了一套西装,脸还是黑黑的,但头发梳得光光的,脚下的皮鞋也擦得光光的,很像那么一回事。“走走,随我去喝两杯,边喝边吹。”黑仔拉着张如清的膀子,钻进路边一家小酒店。“你在干什么事?”张如清的酒劲上来了,瞪着眼睛问。“我干的事么?什么都干,什么来钱就干什么。快吃菜喝酒,完了后我请你到我的住处去。”

  黑仔在路边扬了扬手,拦了一辆的士,把张如清扶进车里。张如清伏在黑仔的肩上,说:“黑哥,你真够哥们,带着小弟我吧!”

  的士把他们送到一幢宿舍楼前。黑仔把张如清扶上了三楼,打开了单元门,把张如清弄到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

  这是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不知黑仔是怎么弄到的,反正就他一个人住在里面。

  黑仔放下张如清后,急忙奔到里屋,倒了一些白面在锡箔纸上,用打火机的火烧烤出烟缕来,他贪婪地吸食着那烟缕,一丝不漏。

  黑仔是个瘾君子,刚才在小酒店和张如清喝酒,他估摸着自己的瘾头要来了,就急急忙忙地回家来过瘾。他贪婪地吸食着,浑身肌肉放松,身心立即愉悦起来,精神焕发,眼睛明亮。

  一抬头,黑仔看到靠在门框边的张如清。张如清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里屋门边,就依着门框看黑仔吸毒。

  张如清走前一步,伸出手说:“黑哥,让我也吸一次吧!据说这东西能消除烦恼,使人成仙成佛,快乐逍遥。我要快乐。”“不能,你不要吸这东西。我是没有办法了,这东西吸了就上瘾的,如清老弟,你不要吸。”黑仔说。“听说这东西很贵是吧,黑哥,你就让我吸一回吧,我今后弄了钱再还你,你莫要小气。” .“哎呀,你这样说就见外了,如清老弟,哪里是我小气,我是怕使你上了瘾头害了你。我今天是诚心诚意请老同学聚聚,叙叙情怀的。”“我想哟,我想试一试这东西的魅力。”张如清仍旧坚持着。“那好吧!”黑仔转身从枕头底下摸出纸包,把白面倒一点到锡箔纸中,用打火机在下面烧烤,叫张如清用鼻孔凑上去吸那烟缕。

  第一缕烟进了鼻孔后,张如清呛了一口,黑仔叫他把烟抿住,吸进肺里。

  张如清照着办了,把烟缕全部吸完之后,再躺到沙发上去。开始他并没觉到有特殊的感觉,过了一会儿他去慢慢地体验,就觉得心里有些舒畅。妈的,舒畅一会儿算一会儿吧!

  黑仔最终没有告诉张如清他现在干的什么工作。黑仔说:“你别问清楚,我在做生意,日子过得舒服自由,你有困难,就来找我,只要有一口饭,咱哥俩就分着吃。”

  第二天下班,张如清急匆匆找到张如清。一进屋,张如清就说:“黑哥,快给点白面吸吧,我都受不了啦,我想我是不是上瘾了。”

  黑仔说:“我劝你别吸你要吸,这不是好玩的事情。不是哥们小气,哥们是怕害了你。我害其他人可以,可我不能害我的弟兄。如清,你还没完全上瘾,现在抽脚还来得及。”

  “我不抽脚了,我要走下去,我觉得我的生活太没劲了,我要寻求另一种生活。黑哥,我跟你干事,赚了钱,我像你这样过生活。”

  黑仔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说:“我话已说明白了。你要跟我一起干,也好,哥们有个伴,互相帮衬着。”

  从无本的生意开始堕落

  张如清终于被工厂里开除了。他无法上班,上班后就想着白面,瘾头犯了,他就朝黑仔家里跑,让黑仔给他吸食白面。黑仔也不能白供给他白面,黑仔的白面是钱买来的,黑仔的钱虽然来路不明,但来得也是不易的。

  吸食完了白面,两人瘾头过足了。黑仔这才说:“如清,你要是真的跟着我,可不许反悔咧,你要对天发誓,永不背叛我才行。”

  张如清双膝着地,跪着发誓:愿跟大哥黑仔干任何事,永不反悔。如果背叛,就让枪子穿透心,天雷击脑壳,死了不如一条狗。

  黑仔说:“我干的是无本的生意,既要胆大,又要心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简单些说吧,就是诈骗抢劫。你不怕么!”

  张如清一听,还是愣了一愣,但看到黑仔眼里的阴森之气,立即壮胆说:“不怕。怕就不来,来就不怕。”

  第二天,黑仔给了钱,叫张如清在城里的几家眼镜店里去买了一批眼镜,最差的眼镜,4元钱一副,并让店里开了发票。

  眼镜买回来后,黑仔就将那镜片砸破,然后用胶水粘合一下。当然是随便地粘,落地就能破才行。

  然后再把那些发票改涂一下。4元的发票,有的改成440元,有的改成 1664,有一张竟改成5894元。

  作好了一切准备之后,黑仔就带着张如清出阵了。黑仔老练沉着,张如清心里还有点忐忑不安,紧跟着黑仔走。

  他们在街上溜达着,寻找着目标。

  目标有了,黑仔把嘴一挑,给了个眼色,张如清马上凑过来,手里抓着副眼镜插在口袋里。两人低头朝前匆匆走过去。

  一个中年男人,背着个挂包,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大约是第一次来这个省城。

  黑仔和张如清走过去,和他撞了一下,随着“啪”的一声,一副眼镜扔到中年男子的脚下了。张如清立即夸张地“啊呀”叫了一声。

  那中年男子停住了脚步,黑仔和张如清立刻冲到他面前,说:“你是怎么走路的,看,撞掉了我的眼镜,摔碎了哩。”

  张如清说着蹲下身子捡起那副已经四分五裂的眼镜。

  黑仔说:“你别走了,这眼镜是有价钱的,你得赔钱。”说着,上去拉住中年男子的挂包。

  中年男了说:“是我撞破的么?”

  “当然是你撞破的呀,难道我自己还往地下摔不成?”张如清说。

  这时围上来几个过路的行人,见张如清那着急的模样,纷纷说:“你这人走路东张西望的,撞坏了人家的眼镜,就赔一些钱吧!”

  那中年男子掏了半天口袋,问:“对不起年轻人,你这眼镜值多少钱?”

  黑仔说:“我兄弟的,这副镜子是我帮他买的,值五百多元钱。”他不敢多说,因为旁边围了几个人,他怕被识破了西洋镜。

  中年人老老实实地掏出五百元钱赔给张如清了,而且还不断说着对不起。

  黑仔和张如清拿了钱走了,围住的人也散了,中年男人从此走路就不再东张西望了。

  张如清说:“这么简单的事情。”

  黑仔说:“这人太老实,没多少油水。我们找个静一点的地方,找准一个人,敲一个大主顾,捞一笔算一笔。”

  两人转悠着,不觉就到了市郊边的一个小公园。黑仔说,坐一坐,盯一个人再动手。

  黑仔发现了目标,一个穿着崭新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背着个黑人造革的包包,在公园里转着看着,从那走路的样子和满脸的皱纹看,像个发了点财的农民。

  黑仔对张如清发出了讯号,两人就紧盯着目标。农民看了一会儿,用手拎了黑人造革包包,就低了头,朝公园外走。

  黑仔和张如清立即起身跟上。

  出公园有条小路,走的人不多,两边都是田野。黑仔和张如清与那农民相撞了。

  眼镜摔在地上,完全相同的一幕开始了。“摔破了我的眼镜,赔钱!我这眼镜是进口含金玻璃片做的,你不赔不行。”黑仔一把抓住那农民,另一手拿着张发票抖着给他看……

  这一天黑仔和张如清被人“撞”坏了四副眼镜,他们诈骗抢劫了六千五百多元。

  出现在郊区的两个假警察

  黑仔和张如清近来的收入很不错。但他们决定另辟途径。不能用同一手法长期作案,必须要换换口味。作案长了,有规律可循,公安人员破案就容易了,而诈骗者则迟早要被捉。

  黑仔带着张如清出入酒楼饭店歌舞厅,玩乐享受。只要肯花钱,就有女孩子上门。有时,黑仔带个女孩子到家里,和张如清一起,与两女孩子鬼混。钱花得如流水一般哗啦响。黑仔和张如清两人的瘾头越来越大了,两人平均每天花在吸白面上的钱两百多元。“我有一个想法,黑哥,如果我们直接来搞这些贩子,搞一次算一次,搞来的货怕是够我们用一阵子的。”张如清说。“这是个法子,但老弟你可不知道哇,这些贩子与我们一样,算是黑道上的,他们每个人后面都有一帮子势力的。你我弟兄二人,势单力薄,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你倒是启发了我,我们不搞贩子,可以搞那些有瘾头的人,他们多少是有些货的。行,就去试一试。”

  张如清给黑仔点着锡箔纸下的火,黑仔就和张如清两人轮流地吸起来,吸得足了,两人就开始设计了一个方案。

  “到郊区去,找那些小店子动手。那小店子都有人在干这些事的,我就去那儿吸过的。”黑仔说。

  省城北郊,有条国道擦边而过。沿着国道两边,修建了许多两层楼房子,房子门口挂着各种名号的招牌,多是酒楼旅社,吃饭停车住宿,迎送南来北往的客人。

  老板们对来往的司机很熟悉,老板们各自养着花枝招展的服务员,用来招徕顾客。

  老板还有招徕顾客的一样业务,那就是允许在房间吸食白面,还有女郎陪伴。

  黑仔和张如清住进了一家旅馆,包了一间房间,关门睡觉。

  傍晚,他们起来,在国道两边转了转,看了那些旅社饭店,在一家小馆子里吃了晚饭,就又回到房间里休息。

  一会儿,老板敲门进房,问:“二位要不要什么服务?”黑仔摇了摇头,说了一声:“不要。”

  老板一走,他们就自我服务起来,吸足了白面,把外面的衣服一脱,换上了警服和大檐帽,把手枪别在腰里,准备行动了。

  晚上9点多钟的样子,两个公安民警从房间里出来,把老板抓着,让他领着到每个房间里查违法乱纪之事。老板的脸都吓黄了,他没想到他收了两个便衣民警作为旅客,这真是引狼入室。

  手枪逼着,不得不开。一间屋里正赌着,民警进来,赌资没收,每人身上都洗劫一空,得款近万元。一间屋子开着红绿灯,八个男女裸着,躺在地板上,吸毒的吸毒,搂抱的搂抱。民警进屋,拉开了大灯,四个女人尖叫着,用手遮着羞处。黑仔用枪比着,命令他们贴墙站好,四男四女排成一排,把衣服全收起来,缴获白面10余克,还有那些男客衣袋里的钱。

  其余房间,没查出什么违法的事。

  把赌博的人和吸毒卖淫的男女锁在屋子里,黑仔和张如清把老板带到楼下房子里审问。

  黑仔说:“你犯了什么罪知道吗?”

  老板战战兢兢地说:“知道知道,我罪大恶极,我认罪。希望二位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感恩不尽。”老板说着,扑通一声跪在两个“民警”面前。

  黑仔把桌子一拍,吼道:“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我是不服软的。你起来,好好说。”店老板吓得连忙站起来。张如清说:“好好说,不要耍手腕,听见没有?”

  黑仔说:“是认打认罚?认打么,现在收拾东西,跟我到公安局。吊销你的营业执照。认罚么?交罚款2万元。”老板忙说:“我认罚!我认罚。”

  老板在张如清的监护下,从保险柜里取出2万元人民币,交给了黑仔。黑仔吩咐张如清把没收的款子和白面及老板交来的罚款一起装在一只大手提包里。两个人在老板的护送下,钻进了夜色之中。

  一个星期以后,公安局抓住了两个假民警,他们正与一个女人在饭店里吃喝。警服是假的,手枪也是假的。他们的命运,都因吸毒而改变。

  被判死缓的漂亮女囚

  警车出动,呼啸而去;警民携手,一场严厉打击各类犯罪活动的战役过后,春城的街巷贴出了一张张布告。白纸黑字,代表人民专政铁拳的法院印章鲜艳夺目,那是正义之花。

  还有布告上印着的死刑犯的姓名上打的勾,也是红的,那是警醒,那是宣告,这个世界上已经勾去了他们作为人存在下去的资格。

  在一排打了红勾的名字后面,有一个名字没有打勾,但人们看上去,也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庄玲,女,21岁,春城茶花宾馆工作人员,贪污盗窃公款与旅客钱财计95万元,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一个中年男人,看上去五十来岁,穿套蓝布工装,步履沉重地在街上走着。他共看了18张布告,18张布告都是相同的内容与字句。他越看,头低得越下,腰就佝偻得更厉害了。他是个工人,今天请了假没上班,特地到街上来看布告的。

  他走不动了,但还拖着步子一步步地挨,终于挨到湖边的一片小树林中,小树林中有一把石条坐椅,他坐下来,眼泪哗地一声流出来了。那不仅是泪啊,还有血,在心里。他看了18张布告,心上如同被戳了18刀。

  他是庄玲的爸爸,庄玲是他的爱女。

  而他的妻子,庄玲的妈妈,在庄玲事发之时,已经疯了,被送进了疯人院。

  他们只有这唯一的女儿。

  他望着湖水,他想他一头栽进湖水里永不起来才好。但他想到作为死囚的爱女,他还要陪着她,或许还有救吧!同时老妻还在疯人院。

  湖波荡起圈圈涟漪,女儿的笑脸在涟漪里叠印。女儿犯罪的事他不知道,是事后才听说的,但一切都已经迟了。

  庄玲出身在一个普通工人家庭里,自小聪明漂亮,父母把她当作掌上明珠。庄玲也没辜负父母的期望,在读小学时,穿着白衬衣蓝裙子,走上舞台,鲜艳的红领巾掩着花朵般的脸,用银铃般的嗓音倾倒了观众,夺得了春城小学生朗诵二等奖。她是春城市红领巾艺术团的演员,多次登台演出。初中毕业后,她考了职业高中,在职业高中里,她第一批加入了共青团。

  18岁,职高毕业,她以优秀的成绩和天生的丽质,被茶花宾馆录用了。

  上身穿着白色新潮毛衣,下身穿着合体的牛仔裤,脚穿高腰白色旅游鞋,头上是波浪式的长发,小巧的嘴唇,白暂的皮肤,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这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何况她见人还略有点腼腆,脸微红着说话,笑起来两个小酒窝。

  庄玲在宾馆里是个优秀的服务员,她待旅客热情亲切,工作认真负责,不怕吃苦,受到领导和顾客的表扬,连续两年被同事评为先进工作者。

  不久,作为业务骨干,庄玲被送到广州学习深造,专门学习宾馆业务管理。

  庄玲的面前,是一条灿烂阳光锦簇鲜花铺就的一条平坦之路。她得到了许多同龄人的羡慕,父母亲看到爱女这样,心里都溢满了笑。

  广州学习回来后,宾馆经理让她担任了管理全宾馆长途电话代办处的负责人。

  18岁的姑娘啊,是天真烂漫富于幻想的年龄,庄玲自己的向往是学一门外语,将来在宾馆当个专职的翻译。然后寻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筑一个幸福美满的小巢,既供奉父母又创造自己的温馨美好的家庭。

  然而,一切不幸都开始在那个傍晚。

  华灯初上,宾馆门外的大街上,人流熙攘。庄玲在值班室里,洗刷干净吃过晚饭后留下的碗筷,准备收拾一下,等接班人员来后,她就下班回家。

  电话铃声响了,她按过电话,正是找她的。“嘿,是庄玲吗?我是亚丽,今晚我们职高毕业的几个同学,在春宫酒家借了间房子聚会,你来吧!快点啊。”电话里说。“7点半到宾馆门口,有辆红色的士接你。”“谁的车?”庄玲不解地问。“大伟当了酒家的经理。那的士司机叫卓鸿,是他的哥们,帮忙的,你就不用客气吧!”

  庄玲这才记起,亚丽已经嫁给了大伟。他们都还只20岁,没拿到结婚证。

  帅得让她震撼的美男

  庄玲犹豫了一下,想想还是去看看吧,何况亚丽他们把车都派来了。于是她就着值班室的镜子,把自己打扮整理了一下,施了点淡妆,换了套放在值班室柜子里的衣裙,鲜艳起来。

  很快值班的同事来了,庄玲交代了几句,就乘电梯下到宾馆的大厅,她一眼看到门外停车场上有辆红色的的士。

  庄玲走近的士,站住了。的士里立刻钻出个男子,对她彬彬有礼地笑笑,问:“是庄小姐?”

  庄玲点点头,一刹那,她被这男子的帅震撼了。这哪像个出租车司机?这像个老板嘛。一米七八的个头,穿一套黑色西服,领带是紫色的,在他伸手为庄玲开车门时,庄玲看到他手指上戴着的又大又沉的金戒指。他看上去有风度,很潇洒,国字型的脸,显得英俊有男子汉的味儿。

  庄玲坐进了卓鸿的汽车,卓鸿吹了声口哨,很快把车掉了个头,就轻快地上了大街。

  不消说得,这一晚庄玲玩得很痛快。同学们见了面,女同学叽喳叽喳的,说着亚丽做了经理夫人也不告诉一声;男同学骂着大伟,干嘛悄悄地娶媳妇,不张扬一下。

  大伟说:“这不是请各位来聚聚吗,可不能张扬,我和亚丽还没拿到结婚执照呢,现在是先同居着,等到拿了执照再请大家。”

  男女同学就啊啊啊地叫唤着。

  庄玲被大家推举着,唱了一支祝酒歌。

  庄玲一直在悄悄注意着卓鸿,见他不声不响地坐在一边,很有风度地抽着烟,陪同着大家微笑。对自己唱歌,他好像还鼓了掌的。

  聚会结束后,亚丽和大伟还是让卓鸿送庄玲回家。

  庄玲就跟卓鸿聊起天来。卓鸿说:他的父母都已离休了,在下面一个地区干休所里休息。他大学毕业后在一家机械厂干了一年,就辞了职,开起了出租小汽车,他已经开了两年车了,赚了几个钱,有自己的房子。

  他说:开车图个自在,人也自由,钞票也赚得多。原来那个厂子,工资都开不出去。

  他说:能认识庄玲他很荣幸。今后庄玲有什么事,只要打个招呼,他一定尽力相助。他希望能跟庄玲交个朋友,他很喜欢自己的妹妹,可惜妹妹前年游泳时在水库里淹死了。庄玲长得很像他的妹妹。

  不一会,卓鸿把庄玲送到了家门口。庄玲把自己的小手放在卓鸿的大手里握了一下,庄玲终于把自己在宾馆里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他。

  卓鸿给庄玲留下了比较好的印象,卓鸿比庄玲大5岁,他有丰富的经验把庄玲搞到手。庄玲不过是个刚走上社会的雏鸽。

  卓鸿经常给庄玲打电话,在电话里他可是施展了浑身的解数,用那娓娓动听的声音同庄玲聊天,天南海北,把庄玲聊得咯咯直笑。然后卓鸿在电话那头就说:“庄玲,你的笑声真好听,脆脆的如银铃。怎么样,下班后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庄玲这回没一点犹豫,说:“好的。”

  下班后,庄玲从电梯里一走出来,就看到了卓鸿的那辆红色的士。卓鸿在车里轻轻按了下喇叭,好像在说:欢迎你,我的小鸽子。

  庄玲上车坐在卓鸿旁边。

  卓鸿说:“想上哪儿,小妹妹?”

  庄玲说:“我不知道,你带我上哪儿我就上哪儿。”庄玲确实不懂得现在的消费情况。“那就上金孔雀!”卓鸿把方向盘一打,车子就转了弯。

  在金孔雀,卓鸿和庄玲两人花了100多元。是庄玲不让卓鸿太破费。卓鸿说:“你是怕我没钱呀,我有钱的。”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把大钞票来。

  庄玲说:“不是那意思,两个人随便吃点,没必要浪费是不是?”“啊,你是为我节约,你的心真好,庄玲。”卓鸿情不自禁地拿起庄玲的手接着说,“我是不准备长期开出租车的。等我的钱攒得差不多了,我就去开个公司,自己当老板的。”

  卓鸿的宏伟规划说得庄玲佩服至极。

  吃完饭,他们又在金孔雀舞厅里跳了舞。卓鸿的舞技娴熟,搂着庄玲跳得很尽兴。

  20岁生日的浪漫之夜

  卓鸿隔三差五来找庄玲,聊天吃饭跳舞,庄玲渐渐对卓鸿产生了爱意。后来,卓鸿是天天来找庄玲了。庄玲一下班,走出电梯,就看得见停在宾馆门前的红色的士,就听见了那一声轻轻的短促的喇叭声:你好。

  庄玲20岁生日的那天晚上,卓鸿又在金孔雀请庄玲吃饭。卓鸿说:“人生只有一个20岁,请干了这杯酒,愿你永远年轻漂亮。”

  庄玲激动得满脸红色,两杯酒下肚,就有些晕晕乎乎的了。庄玲说:“再不能喝了,我平时很少喝酒,谢谢你了卓鸿大哥。”

  卓鸿说:“走,到我的房子里去看看,我还要送你一份生日礼物呢!”

  庄玲就跟着卓鸿上了车,她现在已经完全不能自持了,就只好跟着卓鸿走。

  那是位于城南住宅小区的一套三室一厅的住房,卓鸿把庄玲扶到房内,开了客厅里的灯,屋里就显得富丽堂皇起来。

  这是卓鸿自己买的一套房子,房子里有地毯冰箱彩电组合音响,全套的家具,在灯下闪着光辉。

  卓鸿把庄玲扶到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杯饮料。庄玲看了房间里的漂亮摆设,问:“这是你的?”

  卓鸿微笑地看着庄玲,轻轻地点了点头。

  卓鸿说:“庄玲,今天是你20岁的生日,我祝贺你,也正式向你求婚。嫁给我吧,庄玲,这房子,这房子里的一切,都是为我们准备的。你来当这屋子里的女主人吧,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你了,我亲爱的小妹妹、小鸽子。”

  卓鸿说着,便紧挨着庄玲坐下,把庄玲搂在怀里,用双唇吻着庄玲迷人的嘴唇。

  庄玲浑身酥软,无力挣扎,也不愿挣扎。丘比特的爱之箭,不仅射中了卓鸿,也射中了庄玲,卓鸿的吻和搂抱,是那样迷人,是那么有力,庄玲只觉得一股幸福之流滚过了全身,她闭着眼,在品尝着爱情之汁。

  卓鸿突然松开了庄玲,站起身来,说:“我差点忘了,我给你的礼物还没拿出来呢!”

  说完,卓鸿走近一个立柜,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套高档面料的裙衫来。粉红色的裙衫,华贵的料子,耀眼迷人。

  卓鸿捧到庄玲面前,说:“亲爱的公主,这是我的礼物,祝你生日快乐。”“啊!”庄玲兴奋得叫了一声,站起来扑到卓鸿的怀里,手吊在卓鸿的脖子上,轻轻地说:“我爱你卓鸿,我真幸福。”

  卓鸿把庄玲轻轻地抱起来,走进了内室。

  庄玲在卓鸿的怀里说:“不,我还只20岁。”但她的话说得很软弱无力。

  爱欲的急流到来时,汹涌澎湃,能冲过人的理智的堤坝。当理智的堤坝一旦失去了拦阻的作用,将会在一刹那倒塌。倒塌之后,那就没有任何顾虑了,就在爱欲横流的河床里尽情驰骋,尽情享受,驰骋得昏天黑地,享受得无边无岸。

  春城的夜晚,在一个住宅区的一个套间里,庄玲醒过来后,望着身边睡得香香的卓鸿,她抚着卓鸿那壮实的胸脯,感到幸福无比。庄玲在家里对父母说,她在宾馆值夜班,实际上她天天都被卓鸿接到这个套间里,两人度起了新婚夫妇的蜜月来。庄玲觉得自己有了依靠,将来就一面工作,一面当老板娘吧!卓鸿迟早是要做生意开公司的。

  同居生活的幸福很短暂,像一阵风似的过去了,两人疲倦了,卓鸿当初的甜言蜜语变了味,很快就回复了他当出租车司机的那种浪荡无羁的面目。两人爱情的基础本来就不牢固,卓鸿主要是看中了庄玲的色,当这色已到了手后,他就觉得没有先前想象的那般宝贵了,他也就不能成天陪着她了。他还要有新的追求呢!他不能成天围着庄玲转,他有些腻味了。

  茶花宾馆派庄玲随一个旅行团队前往一个旅游地,大约半个月就可以回来。

  问题是海洛因这个罪恶的毒手,要不了半个月就可以把卓鸿拉下深渊。

  庄玲不在,卓鸿就有些冷清烦闷,他去寻找快乐,在他的一个哥儿们家抽了一次海洛因,哥儿们在他回家时还送了一包给他。

  和男友赌气赌出个瘾君子

  卓鸿就抽上了海洛因,这一抽就上了瘾,卓鸿觉得海洛因比庄玲好多了,没有庄玲,卓鸿也能生活得无比快乐与愉快,简直是神仙。

  待庄玲回来,卓鸿已经是完完全全的上了瘾。他一面和庄玲周旋着,爱抚着庄玲,一面躲着庄玲吸毒。

  庄玲从外地回来,觉得和卓鸿没有拿结婚证,不是正式的夫妻,就没有再天天住在卓鸿的房子里了,她多数时间都回家居住。

  卓鸿吸食海洛因后,出租车是有时开有时不开,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哥儿们那里吸毒。他本是个体出租车司机,一天不开车就一天不进款。卓鸿吸食海洛因是属于瘾头特大的人,一天得花200多元买毒品。

  卓鸿好久没开车到宾馆门前等庄玲了。

  这天庄玲下班回了卓鸿的家,她已把这个住处当成自己的家了,是她与卓鸿两人的小家。一进门,庄玲就见卓鸿躺在床上睡觉。“怎么没出车?你好多天没去宾馆接我了,也没给我打电话!怎么回事?”庄玲问。“没劲!”卓鸿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呵欠,翻了个身,他感到瘾头来了,需要吸那玩意了。

  庄玲打开柜子门,准备换衣服,噫,放在柜子的存折怎么没有了。“哎,存折你是不是放到其他地方了?可别丢了哇。”庄玲说。

  存折上存了3万多元钱,是庄玲存着准备办婚事时用的。

  “还有什么存折?那钱已经取了。”卓鸿说。

  “取了干什么?”庄玲陡地转过身子看着卓鸿。

  “吸了白面。”卓鸿漫不经心地一面打呵欠,一面很坦白地说,他正在点锡纸上的海洛因,用鼻孔使劲地吸着。

  “什么?你吸毒,把我们结婚用的钱拿去吸毒?”庄玲听了尖叫地扑过来。

  卓鸿早有准备,用一只手挡住了庄玲,仍在吸食他的白面。

  庄玲难以阻住卓鸿,就捂着脸倒在沙发上哀哀地哭起来。

  卓鸿却无动于衷,还在吸自己的烟缕。

  突然,庄玲站起来,说:“卓鸿,你这个坏东西,背着我吸毒,欺骗我,把存款吸光了。好,你吸,我也吸,咱们就吸个光溜溜的。”

  庄玲走到卓鸿身边,也用鼻子凑到那股烟缕上。她呛了一下,但是忍着,和卓鸿抢着吸那烟缕。她是在赌气,心想,你要是爱我,你就会不许我吸了,你就会戒了这东西的。可卓鸿不仅不制止庄玲,反而向庄玲介绍如何吸法。

  庄玲痛苦极了,没想到自己爱的竟是这样的一个瘾君子,罢了,一不做二不休。我也就吸一次,也寻找那个快活,也免除思想上一种失落的痛苦吧!

  这一天,庄玲没有回父母的家,她和卓鸿赌一口气,也就在春城的瘾君子队伍里增加了一个新成员。

  其实,卓鸿是有一点钱的。他的钱除了买房子外,还买了一台车,即他开的那辆的士。

  庄玲看到的那张存折,只是一笔。

  卓鸿的这些钱,是他的父母给了一些,他自己开出租车赚了一些,他还做过几笔生意,也赚了钱。连车与房子算起来,卓鸿大约有30多万元。

  庄玲的赌气,使得她自己也落进了陷阱。

  庄玲第二次就上了瘾,就和卓鸿对吸起来。

  卓鸿说:“幸福吧,有什么比得上这玩意。”

  庄玲说:“幸福幸福,怪不得你连我也不要了,原来你找到了比我更好的东西了。”

  卓鸿和庄玲两个人就双双吸起来,吸得云天雾地,吸得痛快淋漓。

  庄玲照常上班,在班上瘾头犯了时,就躲进卫生间里赶快过一下瘾。她有时回父母家居住,有时到卓鸿那里去住。不是爱情的力量吸引她,而是海洛因的魅力吸引了她。

  吸食海洛因的瘾君子,是没什么爱情可言的。女人男人吸了这东西,天长日久,性欲全无,身体日益变坏,最后就是心力衰竭走向死亡。不过庄玲把自己掩藏得很好,在宾馆里她的工作仍然不错,谁也没把她想象成一个吸毒者,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她把手伸向了公款

  卓鸿是彻底地不开车了。他再有钱,也经不起两个人吸毒的花销。卓鸿把他的的士卖了,卖的钱用来吸毒。

  终于,卓鸿对庄玲说:“我再供不起你了。你得自己想办法弄钱,要不然,我就不给你吸了。你知道我的车也卖了,存款已经全部完了。”

  庄玲早把自己不多的存款交给了卓鸿。

  这也是个问题呀,到哪里去弄钱呢?卓鸿也算好的,朋友之间爱一场,他供给庄玲吸毒也有好长时间了,不能老让他供应,他也没有钱了。庄玲觉得自己应该想办法弄钱。

  到哪里去弄钱呢?庄玲每月的工资也就只有1000多元,她要吃饭穿衣买点化妆品之类的吧,不可能有多少剩余。

  父母呢,都是老实工人,工资也不高。再说怎么好意思把老人的钱骗出来用于吸毒呢?庄玲还有点良心。

  还是自己弄钱。到哪里去弄呢?

  白天在班上时,庄玲老想着这事。在一次她躲在卫生间过足了毒瘾之后,她的手触摸到自己的钥匙,钥匙中有开保险柜门的一枚。保险柜里是有一批现金的,那是旅客们让宾馆代办长途电话后所付的费。但那是公款啊,是要定期往电话局交去的。

  能够动用公款么?那可是犯罪的事呀?她握着钥匙的手擅抖着,终于没有去开那柜子门。

  当晚,庄玲来到卓鸿的住处时,卓鸿找她要钱,她却没有。“没有钱,你他妈的就给我滚,还要我养着你啊,你对我没用了,我没钱来供你吸白面。”卓鸿破口大骂。

  庄玲却来不及了,鼻涕眼泪满脸,可卓鸿昨天给她的东西早吸完了。她受不了啦,她跪在卓鸿面前,抱着卓鸿的腿求着:“快点,给我一包吧,我受不了啦!要了我的命啦,快给我吧,卓鸿,我明天一定给你弄钱来,如果我弄不来钱你就把我杀了。好卓鸿,快点呀,我的心都要被虫子咬碎了,快点啊,我求求你。”

  卓鸿受不了纠缠,就扔给了庄玲一包海洛因,说:“这是供应你最后一包了,我他妈的钱已抽空了,准备卖家具卖房子了。你明天一定要弄钱来,要不老子真的把你杀了。”

  庄玲赶忙接过卓鸿扔过来的东西,迫不及待地倒出一些在锡箔纸上点着,吸起来,马上就舒服了,痛苦立即逃到九霄云外。

  为了不痛苦,为了快乐,庄玲心里已经下定决心,明天拿那保险柜里的现钱。

  管他犯罪不犯罪,吸食海洛因要紧。

  卓鸿给庄玲的一包海洛因只管了一天。是一小包。第二天下班时刻,庄玲看看无人,就打开了保险柜门,从一堆钞票中拿了一叠,匆匆放进随身带着的小包中,然后锁上了保险柜。

  庄玲保管的保险柜中的一批钱,将近10万元。她没有到电话局去付款,却这么一次又一次的,将其分期分批地偷了个一干二净。

  庄玲和卓鸿把这笔款子吸完了。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宾馆里没有发现,领导对庄玲的工作很满意。

  第一次取这款子时,庄玲的手有些发抖。一次二次之后,她非常心安理得了,一点都不慌张,就像从自己口袋里取钱一样坦然。

  21岁的她就这样毁了

  庄玲有过紧张的时候,她想这事迟早要捅穿的,到时怎么办呢?她把这担心对卓鸿说了,卓鸿说:“管那么远干什么?吸吧吸吧,快活一天算一天,明天没有吸的了,那就去死吧!死也是快乐的,我们已经快乐过了。”

  是的,瘾头又犯了,一切都不管不顾了,赶快点着海洛因吧,庄玲皱着她美丽的鼻头吸着吸着,吸进那一股股毒烟,使得自己腾云驾雾起来,尽情享乐,那担心那将来她早扔到爪哇国去了。

  庄玲回到家里时,有时软塌塌的模样,脸色不好,关心女儿的父母都觉得女儿有了变化。

  妈妈问:“玲儿,是不是病了,你瘦了。”

  庄玲摇了摇头,笑笑说:“没有事,我不过最近工作紧张点,过些时就好了的,没有关系。”

  电话局来了催款单,让茶花宾馆去付电话费。催款单交到庄玲手上,庄玲说:“好的,马上去付。”

  可她用什么付?一年多了,保险柜里空空的,早一文不存了。

  庄玲把催款单朝抽屉里一扔,没予理会,旅客一边交的电话费,她就一边拿去抽海洛因。

  因为是长期有联系的业务单位,电话局也就不再催了。

  两年过去了,电话局查账,就直接找茶花宾馆的经理了,发出最后通牒:茶花宾馆两年多没付电话费了,再不付电话费,就要掐断宾馆的电话线路。

  宾馆经理急匆匆找到庄玲:“小庄,怎么回事?电话局的长途电话款为什么没付?”

  事情终于要败露了,庄玲有一刹的惊慌。怎么办?老实坦白承认吧,可那马上就进牢房去。不,还可以想点办法的,她的手往口袋里一摸,摸到了保险柜的钥匙,她灵机一动,立即装出犯了错误的样子,嗫嚅着说:“经理,我……我把钥匙不知放哪儿了,保险柜打不开,钱拿不出来。”

  经理急了:“钥匙丢了,你怎么不早说?”

  “我正在找,肯定没丢,是我忘了放哪儿了。我再找找。”庄玲很老实的样子。

  经理说:“好吧,那你再找找,找不到就找人把保险柜砸开,电话局的钱是不能差人家的。”

  经理走了。

  庄玲傻呆呆地坐在值班室里。怎么办?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保险柜真的砸开了,钱呢?现在必须弄到钱,才能把这个窟窿补圆,而这钱还不是一点两点的,有好几十万元了。

  家里父母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卓鸿那里也拿不出钱来了。车卖了家具卖了,连彩电冰箱音响都卖了,都吸光了。还只剩房子。即使把房子卖了,这长途电话费的钱也补不齐,不够。

  冥思苦想,想得呵欠连天,眼泪鼻涕流出来了。又得抽那玩意了。管他的,先抽一点过足瘾再说吧!庄玲躲进卫生间,把门一插,蹲在里面吸足了海洛因,立即就精神焕发,思路大开。有了,她把眼睛盯在了旅客贵重物品保管处的保险柜。

  别看那保险柜不起眼,旅客存放在保险柜里的小包,那里可装着不少的钱呢!旅客出门带的钱多,怕带在身上不安全,往往就寄存在宾馆的保险柜里。

  而那保险柜的钥匙,就挂在总服务台小件物品保管处的墙上。庄玲下了决心,铤而走险,只有这一条路了。她窥测着时机,终于捕捉到了机遇。管钥匙的服务员送客人到屋外,两个人站在走廊里还在不停地说话。庄玲潜入屋内,把那钥匙摘下,放在肥皂上印下了模印,然后溜走。庄玲在街上找了个配钥匙的,很快就配制好了钥匙。

  第二天,是个星期天,旅客比平时少,总服务台小件物品保管处的服务员没什么事,就到隔壁房间找人聊天去了。庄玲悄悄潜入室内,打开了保险柜门。星期一早上,庄玲上班后,经理和两个公安人员走过来了。公安人员说:“庄玲,你被捕了。”另一个公安人员给庄玲戴上了手铐。21岁的青春年华,就这么被毒雾吞噬了,一朵美丽的花朵,被毒雨打得凋零了。一个幸福平安的家庭,被毒品害得家破人亡。

[责任编辑]杜新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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