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阳已经是第十二次向翟海波要钱了。
为了这几万块钱,陆阳早已对翟海波生了气,但当面又不敢发作,连哄带骗,只要能要回自己的钱来就万事大吉了,以后决不再和他来往,现在无论如何不能把关系搞僵了,这年头,欠债的是大爷。
陆阳轻轻地敲了敲翟海波的家门,不大一会儿,翟海波趿拉着拖鞋开了门,斜着眼瞅了陆阳一下,很不高兴地说:“你又来了,不是给你说了吗?我现在没钱,等有了会给你的。”翟海波说完就要关门。
陆阳急忙推着门,说:“怎么也要让我进去坐坐呀,就这样被你关在门外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翟海波很无奈的样子,拉开一点门缝,把陆阳放了进来。
陆阳和翟海波是中学的同学,上了大学以后,翟海波学工,陆阳学文,毕业后又一起被分配在丰洲城里工作,工作后,他们的来往并不很多。一年前的一天,陆阳突然接到翟海波的电话,说是他父亲得病住院,需要一大笔钱,请陆阳帮他一把,看在同学的份上,借给他几万元。陆阳二话没说,把几年来攒下的五万元稿费一次性取出来都给他拿去了。
可没过几个月,陆阳就在丰洲汽车站看见了翟海波的父亲,他很热情地跑上去,握着老人的手说:“您的病好了?这么快就出院了?”
老人两眼睛盯着陆阳足足有半分钟,把一脸的笑慢慢转化成全身的愤怒,用劲甩开陆阳的手说:“你才病了呢!”一扭头就走了。
陆阳一脸茫然,立在车站半天缓不过劲来。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被翟海波骗了,于是他一次一次地找翟海波讨债,翟海波刚开始态度还好,可后来越来越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反正就一句话——没钱!
陆阳进屋以后坐在沙发上,翟海波随手关上门,连打了几个哈欠,便从衣服兜里掏出半张锡纸和半截吸管,又从床头摸了好大一会儿才摸出了一个小纸包,把包里的白粉均匀地洒在纸上,把一只很秀气的打火机放在锡纸下面,用大拇指一按,窜出的火苗像一条毒蛇的信子来回在锡纸的下面乱窜,锡纸上面冒出的那股股青烟,全部进入了翟海波含在嘴里那支贪婪的吸管里。
陆阳没有亲眼看见过这样的事情,但他从电视上看到过,知道那是在吸毒。
一阵恐惧向他扑面而来,他一下就像没有了意识,简直有点不知所措。
几分钟后,翟海波收拾起了他的专用工具,留在客厅的只有一些残存、诱人的气息,他一改刚才疲惫的样子,精神十足地说:“老兄,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给你钱,吸这玩意费用很高的,我现在怎么能有钱还你呢?”
“海波,你要讲良心,我是在你遇到困难时借给你的,我也是靠工资维持日月的人,好不容易勒紧裤腰带攒了点钱,你不能就这样拖来拖去的,是不是也有点过分了?”
“过分了?你打听一下吸白粉的人哪个还有良心?哪个还知道过不过分的?”
“你可是堂堂大学毕业生,有家有业,有好工作,你不能这样下去的!”
翟海波笑了,那干笑声,很瘆人的,“陆阳,我们是好朋友,是老乡,我告诉你,吸毒是人生的一种享受,你没有吸过,你当然就不会知道这种享受了,哪怕是吸过一次,你就知道我在追求什么了,在白粉面前,什么情谊、同学,连老婆、孩子、工作、事业都不重要的,你知道吗?”
陆阳盯着翟海波已经发了绿的脸,一句合适的话也想不起来,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陆阳,吸白粉很好玩的,简直就是享受人间的天堂,可以让人进入另一种美妙的境界,怎么样?你也尝尝?”
陆阳把双手一合说:“谢谢,谢谢!我不尝!”
翟海波看陆阳那紧张的样子就说:“没关系,吸几口是上不了瘾的,很享受的。我也是看在你借给我钱的份上才这样对你说呢。”
陆阳一个劲地推脱,翟海波却一个劲地怂恿,没有多大工夫,陆阳的好奇心就战胜了理智,他不想吸毒,但吸毒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为什么那么多人热衷于吸毒呢?真的就那么享受吗?他想吸几口,感觉一下也未尝不可。
后来,翟海波给他拿出了白粉和工具,陆阳半推半就吸了几口以后,没有一点翟海波说的那种感觉,恶心得很厉害,肚子里翻江倒海,直想吐,翟海波看他难受的样子,就说:“再吸几口就好了。”
陆阳难受的实在过不去,就又吸了几口。等他稍微好一点的时候,翟海波脸上就露出了坏坏的笑,说:“我欠你的钱,过几天再和你结算,你今天先回去,有需要我的时候就找我。”
第二天,陆阳又鬼使神差地来到了翟海波的家,没用翟海波多说,就在翟海波吸的时候,他也吸上了。
第三天,陆阳又去了翟海波家,翟海波又给他吸了。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陆阳都吸了,而且吸了很多。没有几天,翟海波任凭陆阳怎么求他,就是不给他吸了,要他掏钱购买。
陆阳只好说:“那你还我钱吧!”
翟海波冷笑了几声,说:“还你钱?我还欠你钱吗?你以为我这里有免费的午餐吗?你知道,最近打击得厉害,粉价一翻再翻,这些天,你吸了我多少包?我的一包至少要卖两千块的,你算算,我还欠你钱吗?”
“可我那是五万元啊!”陆阳有点急了。
“五万?现在在风头上,五万算个屁?五万才能吸几次?你算过吗?”翟海波两只眼睛睁得出奇地大。嘴唇上的小胡子还一根一根倒立了起来。
陆阳一看翟海波恼了,就把头耷拉下去,唯唯诺诺地说:“那你再多给我一包,让我过过今天的瘾,咱们就两清了,好不好?”
翟海波从床头又掏出一个小包包扔在地上,大声说:“滚!”
陆阳颤颤巍巍地从地上捡起来,头都没敢抬一下,逃也似地溜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