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成看着女儿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样子，使劲咬了咬嘴唇，想说，可还是说不出口。
    面对家徒四壁的房子，看着早流干了眼泪的妻子，他已经好几次了，想把他的想法痛痛快快告诉女儿，但很多次又都改变了主意，女儿是娘的心头肉，其实，也是父亲的心头肉，哪有一个父亲不疼爱自己的女儿呢？
    萧成的女儿萧潇上学期间是一位品学兼优的学生，一直是学校学生会干部、三好学生，高中期间，她满脑子装得全是北大和清华，其余什么都没有，结果因为压力太大，过分紧张，高考时候，一进考场，大脑便一片空白，把本来会做的题都没有做出来，最后一场考试，竟晕倒在考场上。后来不仅清华、北大没有录取她，就连二类本科的分数线也没上去，看着同学们一个个揣着大学录取通知书迈进了大学校门，自己却不得不在自己的小卧室里悄悄流眼泪。萧潇每天不愿出门，更不愿接触别人，生怕别人说她、取笑她。
    萧成看着女儿这个样子，怕生出个好歹，便经常给他讲人生的道路并不一定只有北大、清华一条，给她讲许多成功人士的成功实例，还鼓励她出去广泛了解社会、接触社会，只要把心态放平了，脚下的路就有千条万条；他又求同事几个没考上大学的女孩子去找萧潇玩。
    同事一女孩子见萧潇情绪低落，整天愁眉苦脸的，便带她到舞厅解闷，看着许多玩友玩得那么尽兴，十分羡慕；后来在舞厅老板的再三鼓动下，她们第一次服用了舞厅里悄悄兜售的摇头丸，尽兴了一把。
    服用摇头丸后，在舞厅的那种疯狂，那种忘却一切烦恼的感觉，使她们兴奋不已。过了一些日子，就又有人告诉她们，说有一种好东西更刺激，更忘我，只要吸上几口，就可以进入另一种境界，忘却所有烦恼，达到飘飘欲仙的状态，就像在天堂里生活一样的感觉。
    萧潇为了寻求那没有烦恼的日子，二话没说，就吸了第一次，第一次的感觉一点都不好，恶心，呕吐，那人就说，第一次都这样，越吸感觉越好，萧潇便吸了第二次、第三次，很快就离不开那种东西了。
    那种东西就是海洛因。
    有了毒瘾的萧潇再也没心事补习功课了，再也不说“北大和清华”了，每天只想那装着白粉的小包包，她的世界完全由“北大清华”变成了那人给她提供的小包包。不到半年，人就瘦了一圈，颧骨高高地凸在条形的脸上，原来两只大大的、毛乎乎的眼睛，现在却没有了一点光泽，眼皮耷拉着只有一条缝，整个人没有了一点精神气，白嫩白嫩的皮肤也变得黑干粗糙，像一尊没有光泽的泥塑。
    直到这时，粗心的萧成俩口子才发现了女儿的异样。
    当知道女儿染毒后，萧成俩口子就像遭到雷击一般，站立不稳，互相搀扶着，足足过了好几天，才稍微稳定了情绪，不得不面对现实。
    他们先把女儿送在丰洲自愿戒毒所，可出所后没几天，就又复吸了，一次一次地戒，一次一次地复吸，眼看着女儿的身体只有几十斤重，就像用一把干柴绑起来的“吓雀儿人”似的，萧成俩口子愁眉苦脸，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萧潇在地上滚来滚去，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要被撕开一样，骨头里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叮咬，她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一刀一刀划开自己的衣服，被水果刀划破了的两只裸露在外边的乳房，就像扣在胸脯上两只裂了缝的古代粗瓷小碗，汨汨渗着血水，突然，她又爬起来，拽着自己的头发使劲往墙上撞，鲜血从脑袋上慢慢流出来，一滴一滴掉在地板上……
    萧成俩口子看着女儿这个样子，就像从自己的心上滴血一样难受。
    等女儿慢慢安静下来以后，萧成瞅着女儿那渴望的眼神，从兜里摸出一张10元的票子和一个信封，狠了狠心说：“萧潇，你知道，咱们家被你搞得已经什么也没有了，现在只剩这10块钱了，你整理整理身子，洗个澡，一会儿咱们全家三口到丰洲照相馆照个相，然后，咱家离黄河不远，我们一起去了断吧，不然，你也难受，我和你妈也难受，这样，大家都好！”
    萧成停顿了一下又晃了晃手里的信封说：“这是一封遗书，我们要用我们的亲身经历告诉世人，千万不能沾染毒品，毒品是万恶之首啊！”
    萧潇猛地抬起木呆呆的脑袋，只见父母满头白发下面的那两张全是泪水的脸，在一下一下地抽动着，好可怜好可怜的。突然，萧潇爬起来跪到地上，声嘶力竭地喊：“不！爸爸——妈妈——我们不能死——我还想考北大——考清华——你们救救我吧，再送我戒一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