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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金三角毒枭禁毒:禁种罂粟大限,并非毒品大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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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7-08 22:28:46 来自:瞭望东方周刊 作者:记者孙春龙/缅甸报道 阅读量:1

    金三角毒枭禁毒

  全面禁种是否等于全面禁毒?金三角如何摆脱世界毒源之名

  “现在每拽(约1.65公斤)涨到了4000多元人民币。”缅甸第二特区(以下简称佤邦)永定乡乡长地亚手里捧着一团黑乎乎馒头大小的东西告诉《瞭望东方周刊》。这一团约有两抗(1拽等于10抗)的东西就是当地最主要的“经济产品”——鸦片,它在佤邦的价值相当于一个当地人一年的“口粮”。

  而以鸦片为主要税收来源的佤邦,宣称将于2005年终结其120年的种植历史。

  2005年6月26日,国际禁毒日。佤邦组织召开誓师大会,宣告“实现全面禁种罂粟、成为无毒源区的承诺”。

  1885年缅甸成为英国的殖民地后,英国人将第一颗罂粟的种子撒在了这里,这些娇艳的花朵迅速开满了萨温尔江两岸。联合国毒品和犯罪问题办事处佤邦项目主管杰乐米·麦尔森向《瞭望东方周刊》提供的资料显示,2004年,佤邦种植的罂粟面积约为1.7万公顷,占缅甸全国罂粟种植面积的38%。目前,鸦片在当地的售价同步飙升,已经达到了历史最高点。

  杰乐米·麦尔森认为,“这和佤邦宣称‘全面禁种’有一定关系。”

  缅甸第二特区拥有缅甸最大的民族武装佤邦联合军。1989年5月16日,佤邦联合军同缅甸联邦政府达成和平协议之后,其总司令鲍有祥通过联合国禁毒署向全世界宣布:“小小的佤邦不想成为世界人民的敌人,要成为世界人民的朋友,我拿脑袋担保2005年6月26日后全面禁种罂粟,成无毒源区。”

  “作为毒品主要运输通道及原料基地的佤邦即将全面禁毒,对整个金三角地区来说,意味着进入后鸦片时代。”金三角毒品问题研究专家韩云峰分析说。

  在佤邦宣称“全面禁种”大限来临的前夜,《瞭望东方周刊》记者深入缅甸佤邦北部及南部地区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调查和采访,试图观察“禁种”前夜的真实的“金三角”。

  金三角的畸形社会生态

  “注意安全。”在进入金三角之前,家人和同事均如此告诫。凶神恶煞的武装组织首领、铤而走险的毒贩、一触即发的交火,这些来自于传播者的描写令人对金三角不寒而栗。

  记者抵达缅甸第二特区首府邦康特区的第一天,就被一个意外发现惊出一身冷汗。在入住的美心宾馆的试衣镜后面,发现了一小袋白色粉末。闻讯而来的保安仔细检查之后说,“是盐巴。在这里,人们有吃芒果时蘸盐巴的习惯。”

  邦康特区和中国云南省孟连县接壤。邦康街头店铺餐馆大多为中国人所开,人民币和中国移 动手机在这里畅行无阻。如果不是店铺招牌下面加注的缅文,绝对不会想到这里就是臭名昭著的金三角。

  邦康特区已经有了都市的气息,随处可见走私的日美原装右舵汽车,据称佤邦联合军总司令鲍有祥拥有的车辆高达42辆。

  一个人人皆知的故事是,鲍有祥有一辆外表奇特的车,玻璃是防弹的,底盘用手榴弹也炸不烂,他的随从觉得这辆车很结实,就用它去拉猪,后来才知道这辆车是世界名车“悍马”。

  而佤邦乡下的村寨依然过着较为原始的生活,深山里的烟农,许多人连鞋子也穿不上。

  佤邦农林部部长赵文光称,罂粟对当地的老百姓来说,只是赖以生存的一种农作物。

  “我们种大烟只是为了换些大米和盐巴。”永定乡70岁的佤族老人三木面对采访怯怯地说。这位种了一辈子罂粟的老人,说到海洛因,竟然显得有些茫然。

  在国际社会的压力之下,1996年,鲍有祥和缅甸第一特区果敢地区领导人彭家声签署了《联合禁毒宣言》,并以自己人头担保从2005年开始全面禁种罂粟。

  毒品已使这个社会显得有些病态。

  据介绍,佤邦从最高长官到最普通的士兵,每月的薪水统一为30元人民币和35斤大米。但佤邦境内开设的宾馆、珠宝店、金属矿,几乎都控制在高官的手中。即使一个乡长,也会把自己的子女安排到辖区的学校里去任教。

  目前缅甸局势并不稳定,召开了十几年的制宪会议至今还没有一个结果,其境内的17个地方武装组织各自为政。

  佤邦南部171军区副参谋长杨存信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在2005年4月份,他们刚刚和处于泰缅边境的反政府武装组织约色部队展开交火,双方均有不小的伤亡。

  如果战乱再次发生,毫无疑问的是,金三角多年来禁种罂粟的努力将会毁于一旦。研究金三角的历史,你会发现,毒品和战争始终是纠缠在一起,以毒养军,以战剿毒。

  黄、赌、毒被认为是造成社会治安混乱的“三恶”,但在金三角至少有两个目前还是合法地存在着。因禁种罂粟而减少的税收,将毫无疑问要从赌场和色情场所补给。

  在邦康特区街头,除了餐厅,最多的就是被冠以各种暧昧称呼的按摩院。独行男子途经时,一定会有妖艳如罂粟花的女子前来搭讪。

  目前佤邦的财政收入中,近乎30%来自于境内4个赌场的税收。

  “赌场带来的社会问题已经开始显现。”佤邦办公厅副主任周大福说。

  “在任何压力和困难之下,我们都不会改变成为无毒源区的承诺。”佤邦联合党副总书记肖明亮在接受《瞭望东方周刊》采访时表示。

  缅北“烟民”南迁

  一个让佤邦政府痛下决心坚决禁毒的主要原因是,有着120年罂粟种植史的当地老百姓,生活却越来越贫困。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的实地走访证实了这一点,这些位于毒品交易链源头的当地百姓过着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困顿生活,毒品交易的暴利并没有施惠于彼。

  “佤邦北部98%以上是高寒山区,对种植罂粟来说是个好地方,种粮食每亩收100斤就算不错了。因此,禁种罂粟必须先给烟农寻找一个出路。”佤邦农林部部长赵文光说,“强行禁种只会带来两种结果,一是老百姓跑到管辖区外继续种罂粟,再就是贫饿而死。”

  这样的教训很多。1979年缅共时期曾组织军队用枪逼迫烟农强行铲除罂粟苗,烟农则为捍卫“庄稼”以土枪应战。

  1999年9月19日,缅甸政府将靠近泰国边境的部分区域划给佤邦。佤邦政府迅速组织移民,截至目前,已有8万余百姓被迁到这里,约占佤邦总人口的20%。这里被称为佤邦南部。

  “老百姓不愿意迁,认为富搬穷、穷搬死,没办法,我们只好采取自愿和强迫相结合的办法。”赵文光说。据《瞭望东方周刊》了解,这种自愿和强迫相结合的办法实际上就是武力强行搬迁。

  从佤邦北部到南部有300多公里,路况很差,运送移民的车辆一般要走六天六夜。从高寒山区搬迁到南部地区的百姓因不适应当地酷热的气候,有逾千人在搬迁途中或到达后因疟疾死亡。

  6月7日,《瞭望东方周刊》记者赴佤邦南部采访禁种罂粟的北部移民,途经一段茂密的原始森林,这里经常会有约色部队伏击,在2005年2月就有一位缅甸政府军的团长在此遭枪击身亡。

  “我们来的时候这里还是原始森林,政府发给我们粮食和毛毯,大家一起开荒种田,经过几年的努力,现在吃饭已经不是问题了,这里的地好,能打出粮食。”佤邦南部万洪区仁爱乡村民方桥保说。

  因为缅币不停贬值,这里靠近泰国边境,当地人都使用泰铢。

  在当地被称为“劳动模范”的杨三,搬迁到南部后一下子开辟了70多亩地,仅去年收获的包谷就卖了7万多泰铢(约合15000元人民币),“来到这里后,再也没有见到大烟。”

  在佤邦南部,因为有教会以及部分企业家的资助,大部分孩子还可以享受到免费教育。

  替代经济也在迅速发展。记者看到的莱三颂茶场,40万株茶树在云雾中蔚为壮观,“这里以前叫罂粟山,种的全部都是罂粟。”佤邦南部171军区办公厅主任李文说。

  除茶树外,南部地区种植的橘子、龙眼、咖啡等经济作物也正进入收获期。“这些经济园林的管理需要大量的劳动力,给当地老百姓创造了许多就业的机会。”李文介绍道,在这里做工,每人每天可以挣得50泰铢(约11元人民币)。

  但因经费问题及其他原因,佤邦北部老百姓南迁工作目前已基本处于停滞状态。

  杰乐米·麦尔森说,“武力禁毒只会让毒品更加泛滥,阿富汗就是一个例子。从目前的情况看,阿富汗的罂粟种植越来越多,而缅甸在逐年下降。”

  杰乐米·麦尔森提供的资料显示,从2001年至今,缅甸的罂粟种植量每年在以20%-30%的速度减少。

  据《瞭望东方周刊》了解,这里的替代经济作物,有相当部分来自中国民间投资。“这里百废待兴,有很多投资的机会。”佤邦办公厅副主任周大福说。中国各级禁毒部门也给予了极大的援助,包括资金技术等。

  禁种之后的困境

  6月19日,《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在邦康特区永定乡采访时,恰巧碰到该乡一所小学正在举行落成典礼。

  这座位于山顶的学校,只有三间用木头搭建而成的小房子作为教室,永定乡乡长地亚介绍说,学校是附近佤族寨子的乡民主动集资修建的,63户村民每户集资50元人民币。

  “但现在学校还没有找到老师,等9月1日开学时再找区上想办法吧。”乡长地亚有些尴尬地说。邦康特区警察局局长白爱军则说,区上肯定也没办法,要找佤邦教委解决。

  “现在老师特别缺,我们这里的老师大多都是来自中国的初中毕业生,每月也只有100元人民币左右的工资。”佤邦政工部部长闫生炳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目前佤邦有361所学校,有近3万名学生,但老师还不到1000名,适龄儿童入学率只有45%。

  “从今年开始佤邦全面禁种罂粟,对当地百姓的生活影响非常大,主要是佤邦北部地区,禁种之后,老百姓的经济收入一下子没有了,目前的教育现状还会后退。”闫生炳忧心忡忡地说。

  佤邦农林部部长赵文光称,佤邦有60万人,却有16个民族,语言障碍和经费短缺使科技知识的培训进展缓慢,“现在佤邦只要有任何一点技术性的活都是中国人在干,就连铺石子路也要请中国人。”

  “佤邦的老百姓还在采用刀耕火种的原始耕作方式,改种其他农作物后,他们不会除草,果树也不会修剪。”金三角问题研究专家韩云峰说。

  韩近年来多次往返于金三角,好多场景都是他亲眼所见,“而罂粟种植非常简单,往地里一撒就只等结果了。”

  佤邦官员也承认,当地老百姓的确较为懒惰,吃饱肚子后就什么也不干了。多年来对罂粟的依赖“中毒”很深,而要改正这些习惯或许比戒掉毒瘾还要困难。

  据赵文光介绍,在佤邦北部,2004年老百姓的粮食产量只够吃8个月,在2005年,能吃饱肚子的老百姓也只有20%左右,“大部分要靠国际社会的捐助。”

  在恶劣的自然条件下,援助似乎是这里走出困境的惟一的方式。

  联合国在佤邦设立的机构有毒品和犯罪问题办事处和粮食计划署。另外,英国无国界卫生组织、法国医疗慈善组织、德国医疗慈善组织等多个机构在这里都设有办事处。

  全面禁种的承诺如果开始实施,对以种毒为生的老百姓来说,下一步生活应该怎么办,没有人知道。

  “虽然佤邦北部也种植了一些替代经济作物,但这些作物的收益期较长,未来三到五年内,将是佤邦最困难的时期,也是佤邦接受禁毒考验的最为关键的时期。”佤邦联合党副总书记肖明亮在接受《瞭望东方周刊》采访时说,“我们希望国际社会能多给我们提供一些无偿援助或者无息贷款。”

  杰乐米·麦尔森告诉《瞭望东方周刊》,目前国际社会通过联合国对佤邦实施禁毒援助的有美国、日本和意大利,而美国纽约州法院在2005年1月25日以涉嫌贩毒起诉了包括鲍有祥在内的8位佤邦领导人,美国目前已将援助的70万美元从银行撤回。

  从“人治”到“法治”

  “住这里你绝对放心安全问题。”美心宾馆的保安告诉记者,“这个宾馆是鲍总的太太开的,谁敢在这里闹事?”鲍总就是佤邦联合军总司令鲍有祥。

  据称,2004年曾有一位师长的儿子在宾馆舞厅喝醉酒砸坏了玻璃,结果被处以十几天的拘役,“如果在其他宾馆肯定不会有事。”

  在佤邦,对权威的尊崇往往大于法律。佤邦所有的法律加起来不到10万字。

  但随着经济的发展和外来人口的增多,威权统治在佤邦开始有些力不从心。美心宾馆贴出了招聘保安的启事,准备将晚上值班的保安增加到两名。因为一起爆炸案的发生,佤邦司法委发文,要求所有经营爆炸物品的单位都要进行登记。

  “禁毒是一项非常复杂的工作,虽然佤邦开始实现无毒源区的承诺,但全面禁毒还有待于司法的进一步完善。”杰乐米·麦尔森说。

  在佤邦看守所,《瞭望东方周刊》记者采访了一位从缅甸第一特区携带毒品进入佤邦的毒贩,这位从事汽车修理的小伙子,将汽车改装后,以10000元人民币的佣金替老板携带32.5件(每件合700克)海洛因进入佤邦境内时被查获。在中国,贩运这些毒品肯定会被处以极刑,但在这里,他顶多被处以几年徒刑,甚至有可能在交了一些罚金后被释放。

  佤邦目前还没有法院和检察院,对罪犯的量刑通常由司法委的领导坐在一起商量,而被判刑的罪犯也很少有机会申辩。

  2005年4月24日,佤邦司法委专业学校首期警察培训班开学。佤邦司法委副书记兼该校校长陈岩国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司法学校将把目前佤邦的警察全部培训一遍,拟从中选择一些成绩优异者,筹建法院和检察院。

  陈岩国承认,目前佤邦的法治化进程存在一定阻力,一是来自于权力的干扰,再就是老百姓法律意识淡薄,“你说他错了,他说他祖祖辈辈都是这样做的,有些风俗习惯一时还难以改掉。”

  在佤邦好多偏远的寨子,根本没有法律的概念,百姓的生活规则更多依靠头人的喜恶或者遗传下来的风俗习惯,或者干脆由鬼神来定夺。在永定乡小学的开业典礼上,最隆重的一项议程是由乡长地亚用鸡腿骨来占卦。“这个学校可以长久。”地亚占完卦后说。

  不久前,佤邦孟冒县县委书记三木里和中央警卫团团长鲍有华先后因为给毒贩提供便利被撤职。这两人分别系佤邦联合党第一任总书记赵尼来和第二任总书记鲍有祥的弟弟。处于佤邦最高首长的位子上,而均拿自己的亲弟弟开刀,这似乎多少有一点法治的迹象。

  自从美国纽约州地方法院起诉佤邦8个武装首领贩卖毒品后,鲍有祥开始称病不出,不再管理佤邦的具体事务;佤邦南部171军区司令魏学刚,也被美国悬赏200万美元通缉,魏因此也请病假不出。

  在缅甸边境重镇大其力,《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偶遇魏学刚的侄子魏大洲,其父亲魏学龙系佤邦南部171军区的第一任司令,是美国地方法院起诉的8人之一。据称他的后代也“准备种1万颗橡胶树”。

  据佤邦官方称,这些因毒品或战乱起家的金三角威权人物的后代,目前在缅甸均有合法生意。

[责任编辑]杜新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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