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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毒专家—杜新忠记事 《中国禁毒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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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毒史、戒毒史
湘西禁烟运动的经验与教训
毒品与禁毒史话
2007-07-08 22:09:19 来自: 作者: 阅读量:1
                                        历史背景
(一) 鸦片,19世纪中叶流入湘西
  清咸丰元年(1851年),保靖县署从贵州引进种子,在县城南门外种植。同一时期,龙山县明溪、二所、大达一带边远山区有少数偷种。据《永厅志》记载,1875年,清政府为增加税收,明令湘西农民种植鸦片烟,至清末民初,鸦片烟种植扩散到湘西各县。
(二)"乌金"泛滥
  民国6年(1917),湘西地方实力人物陈渠珍,由田应诏(湘西镇守使)手中接掌军政大权后,即强迫农民种植大烟,以征收烟税。民国10年(1921年)陈出任湘西巡防军统领,驻防保靖,为扩充军备,兴办实业,开放烟禁,进行横征暴敛。大烟种植由非法变为合法。
  民国20年(1931年),"湘西王"陈渠珍与国民党湖南省主席何键,在凤凰县城合资筹建吗啡制造厂。次年投产,用于生产吗啡的鸦片原料日耗达100余担。上行下效,种、制、吸烟毒之风遍及城乡。
  民国24年(1935年),湘西各县城镇、交通要道民办之"土膏点"、"售吸所"均收为官办。据官方统计,是年,大庸、泸溪、永顺、保靖、乾城(1953年更名为吉首)、凤凰、永媛(1953年更名花垣)、古丈8县,有"土膏点"16家、"售吸所"183家。民国25年(1936年)2月~28年(1939年)2月,湘西10县仅登记烟民即达58499人。实际烟民数字远不止这些。
  有"乌金国"之称的龙山县,1918年、1928年和1943年几个种植大烟高潮时期,年均种植户数和吸食人数,分别占全县总户数和总人数的70%和30%。到1949年,种植户数达41133户,占总户数52988户的77.61%;种植面为604628挑,占总耕地面积1727652挑的35%;年产湿烟土564.57万两,折合干烟土300万两。该县苗儿滩,428户中除25户无田土外,其余403户均种植大烟,种植面积占耕地面积的64.2%。同时,县内有大小、明暗烟馆5000余家,贩毒者4500余人;仅有500余户的洗车河集市上,即设有烟馆20余家,纳税烟灯1700盏;召市集市上最大的烟馆老板向元香死后,清扫房屋时,屋内的鸦片渣子需用背笼来背。 
(三) 黑色诱惑
  在自然环境恶劣、农村生产技术落后的旧湘西,大烟不仅成了农民赖以生存的衣食和官府取之不尽的财源,更成了土匪托枪拥众的经济支柱和升官发财的终南捷径。
  自1917年开始,龙山县地方武装头目刘紫梁、师兴吾等,就以征收烟税来筹措军饷、扩充武装和牟取暴利。他们划分各自收税范围,交叉进行明收暗抢。"天干地开坼,烟税少不得",1921年龙山县因种大烟耽误粮食播种,加上自然灾害,饿死万余人横尸遍野。刘、师等人则分别增加人枪数百。
  1939年,师兴吾胞弟、龙山县著名匪首师兴周,以1500斤鸦片行贿省府官员,换得一顶保安团长的"乌纱",匪借官威,更不可一世,成为湘、鄂、川边界地区声威赫赫的"土皇帝"。
  1942年国民党永顺专署派保安团前往龙山征收烟税,与瞿伯阶土匪部队在桂塘老兴一带发生激战。保安团战败后,迁怒于当地百姓,纵火焚毁民房数十栋。
  1944年4月,国民党湖南省政府派兵前往古丈县李家洞清剿匪首张平,立足未稳就被打死一名排长,清剿部队扬言要踏平李家洞。张平请县长陈立谟出面斡旋,并赠送两大缸鸦片以示"谢罪"。清剿部队得烟土后回赠枪支4箱,回省府复命时,吹嘘张平"关心百姓,安民有方"。
  1946年,国民党"川湘鄂边境绥靖公署"主任潘文华,令其收编的土匪武装陈南亭师驻龙山县清剿瞿伯阶。陈、瞿二人"暗送秋波",白天放枪,晚上协商,做了一桩以枪换烟的买卖。瞿得枪后兵力扩充到数千人,陈则获得一批"乌金"大饱私囊,也充实了其部"双枪将"的弹药。
  1948年夏,永顺县匪首刘和清率部到龙山县乌鸦河、大南坪等地捉拿300余人,强行勒索鸦片,声称"捉到了龙山的叫化子,也要换大烟二两"。

(四) 人间地狱
  烟毒为害,以吸食尤烈。染此恶习者,莫不精神萎靡,形容枯槁,民间称之"鸦片烟鬼",讥云:"未曾身死足先伸,当面占盏地府灯,左手拿根哭丧棒,右手拿根引魂针"。这既是对"鸦片烟"的惟妙惟肖的画像,也是对鸦片烟毒危害的生动写照。
  古丈县居民杨春生,因吸食大烟,卖掉了3栋房屋、108挑谷田和两个老婆,生活无着,投奔乾城协镇向天爵,后因盗抢逃跑被人杀死;龙山县苗儿滩叶新柏,原有100多挑田产,大烟成瘾,荡尽家产,买枪一支,邀人结伙为匪,抢劫过往行商;龙山县里耶张安宁,原有家产五、六万银元,全部填进"烟枪"落得个卖身充当壮丁的下场;里耶瞿国培之父与人合伙开"复春恒"油号,置田20余亩,烟毒缠身,瘫痪身亡,瞿国培夫妇步其父后尘,不几年,产业卖尽,其弟在重庆大学念书,因生活得不到接济,跳楼身亡;龙山县洗车河姚某,原有田土800余担,桐山100余担,是当地大财主,吸烟成瘾,耗尽全部家当,死时竟连下葬的棺材都没有;保靖县拨茅寨张宝成加入"瘾君子"行列,倾家当产仍"痴心不改",先后两次将年仅8岁的女儿带到沅陵去卖,均因年幼未能脱手,回来后又将15岁的女儿带到龙山,换回大烟两碗。
  据统计,1949年,古丈县河蓬、尚公、永宁、和平4乡,吸大烟卖尽田产56户,离婚18对,体衰800余人,死亡18人,烧毁房屋50余户,相杀致死129人;同年,保靖县城关,因吸大烟致死39人,致残6人,卖儿卖女21人,倾家荡产17人,沦为盗贼4人。可谓"引魂针"上家破人亡,"哭丧棒"下妻离子散,"地府灯"前人间地狱。

                                 国民党政权在湘西的禁烟运动

(一) 清末,湘西烟毒无禁政可言
  自民国9年(1920年)开始至1949年,国民政府在湘西禁了30年的烟,收获甚微。相反地愈禁愈多,禁得烟毒泛滥成灾。
   
(二)"挂羊头,卖狗肉"
  民国9年,湖南省禁烟局派员到湘西督办禁烟事宜。次年陈渠珍即开放禁烟,对种植者实行按"窝"征税,名目"窝捐"大烟公开上市交易。省府奈何不了这位"树大根深"的"湘西王",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民国11年(1922年)开始,国民党龙山县政府历任"父母官",均把征收大烟税当作头等大事,他们强迫农民种烟,待烟苗出齐后,派保甲长实地点窝收税,然后又要种烟户具结,写上"小民无知"偷种鸦片若干株,甘愿受罚,保证今后不种。手段卑劣而又滑稽可笑。这套把戏,意在征而不在禁。 
  民国19年(1930年)陈渠珍成立禁烟委员会,自任主任委员,各县亦相继成立禁烟机构。设禁烟机构,名为禁烟,实为敛财,如规定售烟者交"印花税",吸食者纳"烟灯税";对种植者征收"窝捐",如此"奖勤罚懒",对烟毒的泛滥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为应付上面的检查,有时也得装装门面:或安排一块禁烟示范场地,照相后上报,以示查禁彻底;或给省府、专署禁烟人员塞上几个"红包",尔后抬上轿子沿交通要道"逍遥"一番,以示本地没有种烟。凡此种种掩耳盗铃的"闹剧",下面有心,上面会意,彼此"心有灵犀一点通"。
  民国33年(1944年)10月,龙山县县长魏逸群贴出布告:"本年全县田土不准有一株烟苗发现,如有故犯,一经察觉,无论情节轻重,株数多寡,一律处死。本县长言出法随,决不姑息"。这位"言出法随"的县长,在龙山禁了三年烟,刮了三年地皮子。卸任时,仅鸦片烟担子就有数十挑。
  民国36年(1947年)10月,龙山县警察局局长谭子林率警赴隆头乡第六保查铲烟苗,乘机勒索钱财,吊死无辜,激起公愤,农民持枪反抗。当场一农民被警察枪杀,乡长黄兰秋和一名警士亦在混战中死于非命。之后,警察将第六保的牲畜、粮食、衣服等财物洗劫一空,一把火烧了18栋民房。
  同年6月,龙山县县长向阳召开县政府会议决定偷卖应上缴的鸦片,所得款项用来修建县府大楼。
  明禁暗纵,寓禁于征,禁民不禁官,禁下不禁上,借禁烟之名,行搜刮之实。如此禁政,禁出了林立的烟馆,遍地的"烟鬼",一片瘴气乌烟。

(三) 有心除弊、无力回天
  国民政府禁烟也并非"空雷不雨"有时还确定下了点"小雨"。民国17年(1928年),民国政府公布禁烟法,并在刑法中对鸦片的制造、种植、吸食作出处理规定。龙山、古丈、大庸等县相继禁烟。次年,龙山县还处决了种烟犯王朝龙和彭武智。
  民国24年5月,湖南省成立禁烟委员会,主管全省禁政。湘西各县遵命推行禁政,各县成立临时"勒戒所"各2所,共20所;永顺、乾城、古丈3县还各成立戒烟医院1所,强制"瘾君子"戒烟。次年,古丈县县长罗亨衢、禁烟委员会陈严明,因查铲烟苗疏忽,被省府各记大过一次。
  民国27年(1938年)10月,省禁烟委员会主任张治中训令"古丈领照烟民626人,第七期仅换发执照24张,似此相差甚远,不知禁烟科员平日所司何事?"民国29年(1940年)1月,古丈县政府向省禁烟委员会恳呈古丈烟民困窘,请求免除积欠照费,省府答复:"烟民即多贫苦,何不先期传戒?"
  民国24~29年,湖南省推行六年禁政期间,据官方不完全统计,湘西10县共处理烟毒犯172人,其中处决34人,判处无期徒刑1人,有期徒刑54人,拘役83人。然而,湖南省宣布六年禁政完成之日,却正是湘西烟毒愈演愈烈之时。
  国民党政府官员中也不乏真心戒烟、不识时务的"俊杰"。民国27年,古丈县县长罗万类向省府具结保证不吸食鸦片,县府各色人员亦纷纷具结保证。同时,罗县长还微服私访深入民间调查烟毒情况劝说烟民戒烟。并令警兵将"瘾君子"拘传进"勒戒所"强制戒烟。其事迹至今仍为人们称道。
  也有不走运的"父母官",民国33年5月,另一任古丈县长卢觉上任伊始,即带警兵下乡查铲烟苗,雷厉风行,触动了当地绅士的利益,受到诬告被省府革职。卢觉清贫无蓄,只得身背行李步行往沅陵卸任。
  民国37年(1948年)古丈县又一任"县太爷"王天龙,发布禁烟告示:"凡种、运烟者和抗铲者捕,制、藏和吸食烟者或者在解毒所再吸烟者捕",并于城乡交通要道设置木牌520块,上书"种烟者死!运烟者死!买烟者死!再吸者死!"是有心还是无意,亦或是其他?个中奥妙且不去探究。事实上,种、制、贩、吸烟毒者,依然故我,且有增无减。加之政府官员层层舞弊,烟毒泛滥如故。
  到1949年,鸦片烟毒已如决堤之洪水,难以遏制,墟场集市,鸦片公开交易,且充货币流通,无商不烟,无烟不富;城乡要道,十户内必有烟馆,三人行必有瘾客;平民百姓,口耳相传,不外"今年烟价几何"、"每年抽税若干",耳濡目染,舍大烟外而不知其他。 
  
    根除湘西为祸近百年的鸦片烟毒,希望毕其功于一役、一劳永逸,是不现实的。然后,禁烟禁毒一波三折,烟毒活动几起几伏,这里面有成功的经验,也有失误的教训。
(一) 加强专案
  禁烟禁毒中,公安机关工作重点之一就是开展专家侦察,特别是集团案件的侦破。利用犯罪集团内部的各种矛盾,以及主、从犯之间的利害关系,采取"拉出来"的办法,瓦解犯罪同盟,扩大战果。从而成功地破获一批重大、特大贩毒集团案件。典型案件有:
  永顺姜万盛武贩毒集团案:姜犯自从1947年开始,勾结永顺县匪首向克武、龙山县匪首向心国、大庸县警察局警察所长龙国清,组织两个武装班共30人,于龙山靛房至大庸沿线设立据点,分段押运毒品,往常德、汉口等地销售。1950年开始转入地下、至1952年破案日止,该集团贩运鸦片71112两,吗啡192两。1952年9月24日,首犯姜万盛在永顺县处决。
  龙山刘永祥贩毒集团案:刘犯自1933年开始贩运鸦片,并勾结匪首师兴周等人组成贩毒集团,以"友联"、"力和"布号为掩护,暗中大量制造、贩运毒品,仅1937年一年即贩运鸦片12万两;1947-1949,年均贩运鸦片万余两。1949年后,在常德设"大地土产贸易组","公大油行"、"河北旅社"、"何记油行",在津市设"两湖旅社"等为毒品中换站和销售点,将毒品销往长沙、汉口、上海等地。1950--1952年破案日止,该集团共制造吗啡4500两,贩运鸦片23.96万两、吗啡2816两。1952年9月25日,首犯刘永翔在龙山县被处决。
  1952年禁烟禁毒运动中,通过专案侦察,破获贩毒集团案19起,涉及案犯202人,其中制造58人,贩运144人;逮捕万两以上的案犯14人,其中制造1人,贩运13人。
(二) 发动群众
  群众路线是公安工作克敌制胜的法宝。专案侦察与群众路线相结合,是禁烟运动取得胜利的一个重要手段。
  发动群众主要采取三种形式:一是召开各种类型的干部会、群众会、发动群众检举、揭发烟毒分子,澄清底数,二是利用群众喜闻乐见的秧歌、腰鼓、快板、街头剧、广播筒、山歌等形式,宣传禁烟禁毒的意义和有关政策;三是发现、培养群众中的积极分子,组织规劝小组,开展亲劝亲、友劝友活动。 
  宣传发动,收到良好的效果,如龙山县苗儿滩一位15岁的少女,主动交出自家的藏烟12两,尔后又动员其姨母家,未有效果,她便上山寻找,将其姨母藏在山上的百余两大烟取出上交。保靖县拔茅寨一位60多岁的老太太,把准备卖掉买棺木的一碗鸦片交了出来,周围6户人家受其影响亦主动将家中藏烟交了出来。
  据统计,1952年禁烟禁毒运动中,仅32个重点地区通过群众检举、揭发出来的烟毒分子即达1347人,占登记数4564人的29.51%,查获鸦片10232.3两,吗啡12.35两;群众自动交出鸦片22962.21两,吗啡61.45两。
(三)宽严兑现
  禁烟禁毒实行种、吸从宽,制、贩从严;过去从宽,今后从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多数从宽,少数从严;严厉惩办与教育改造想结合的政策。区别大犯、中犯、小犯,主犯、从犯,惯犯、偶犯进行处理。对于少数民族和工商界知名人士的烟毒问题,采取更加慎重和宽大的方针。
  运动高潮时期,各县均召开了公审大会,对于万两以上和过去制、贩毒品至1950年2月以后仍有现行犯罪活动的惯犯,从严惩办;对于种植、吸食烟毒者、以及主动登记悔过,坦白交待的烟毒犯罪分子,从宽处理。通过宽严兑现,进一步掀起强大的政治攻势,发动群众检举揭发,号召烟毒分子交烟、交"枪"和登记悔过。同时,还举办罪证展览,当众销毁烟毒。群众欢呼叫好,一致反映:这可是真禁烟,共产党说话算数,动真的。
  宽严兑现,孤立了大犯、惯犯,消除了一般烟毒分子的思想顾虑,主动交烟、交"枪"、登记悔过和交待余罪争取宽大处理日见增多。1952年禁烟禁毒运动中,通过登记悔过,主动交出的鸦片达53668两,吗啡216.62两,分别占整个运动收缴鸦片、吗啡总数的44.6%和44.4%。

[责任编辑]杜新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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