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餐档专聘用前嗜毒、吸毒者当助手。老板黄艾力甚至为了一名远离毒海的助手而把摊位让给他。黄艾力除了传授厨艺、提供工作机会给前毒犯，他的档口也成了这些“过来人”的辅导站。

　　ABC巴刹里的一家西餐档口Wow Wow West和其他摊位不一样，但观察不够入微的你或许不会看出究竟。走近Wow Wow West，一首又一首“教人好”的歌曲，旋律和一般电台播的歌曲就是不一样，不厌其烦地劝人——改过自新。再靠近一些，档口的两名助手，身材高高、大大，皮肤上有青有红——都是文身。

　　原来，老板黄艾力（Eric Ng）在这里专聘“过来人”——指的是前嗜毒、吸毒者。走访Wow Wow West那天是星期四，艾力和老婆下午3时收摊，和两名助手坐在摊位外的桌上，四人围起来，每人手持一本书，是圣经。

　　老板说：“他们星期一三五得验尿，每星期四下午3时，我规定他们看圣经一小时。我和老婆就坐在他们身边，陪他们，希望他们从圣经得到启发。”

　　不仅是看圣经，老板还规定打工的“过来人”，每星期天一定要带着家人和他一起参加教会活动。

　　老板娘在旁补一句：“星期天摊位没做生意，他也把兄弟带来参加我们的家庭日，我们出外去吃，他的兄弟都有一份，他爱他的兄弟比我们多。”

　　太太在外人面前投诉，大概老板也不好意思，他急忙补充，“过来人”走回头路太容易，所以不开档的时候他都尽量把他们带在身边。

　　这几年，他让“过来人”在自己的档口当助手，除了训练他们的厨艺，也放手让他们处理摊位大小事，包括准备食物、清理、捧菜等，并不时向他们施压，督促他们。

　　他说：“原因很简单，他们受得了我的魔鬼训练，以后也能面对社会给他们的压力和挑战……我最大的希望是，有一天走过‘过来人’的档口，到时可以坐下来，好好品尝他们的手艺。”

　　从女儿离家出走开始

　　44岁的艾力和“过来人”打交道，全因为女儿。“我大女儿不听话，5年前她离家出走，两个月没回来。在我彷徨无助的时候，我向神祷告，只要女儿回来，我一定用一生回报。”大女儿当年15岁。

　　他的祷告灵验，女儿回来后，父女俩一块到突破宣道之家（Breakthrough Halfway House）。他告诉负责人他想当义工，给“过来人”传授厨艺，让“过来人”今后不用再被警察追着跑，可以堂堂正正做人。

　　艾力原是修车出身，机缘巧合下到文华大酒店从小厨做起，后来他也在Swensens、莱佛士酒店、食阁工作，每次都做西餐。多年在各处累积经验，让他练就烧烤蜜汁火腿的功夫，在突破宣道之家的两年，他不惜向有潜质的“过来人”传授厨艺，自己也在红山一带的巴刹卖西餐。他说：“这些人以前卖白粉，一天可以赚上一万，钱对他们来说是很容易到手的事，所以必须用另外一套，强调技术，挑战他们。

　　“有个35岁的男人，以前卖摇头丸被捉，逃跑时从高楼跳下结果脚跛了，他在中途之家学烘制火腿，结果现在烧得比我好。”说到此，他万分兴奋，非要把徒弟烧的火腿送上报馆，事隔几天果然做到。火腿送到新闻室那一天，本报美食家阿伦还鉴定了“过来人”的手艺。

　　让走投无路的人有新起点

　　艾力和“过来人”接触5年，很了解他们的性情。“他们没受过高深教育，意志力薄弱、容易放弃、逃避，而且懒惰。他们总觉得社会亏欠他，或许小时候得不到想要的，长大了对社会抱有负面态度。”他说，要帮助他们，自己得先放下身段，和他们到达“相同频率”，这才能让“过来人”慢慢敞开心扉。

　　策略方面则须要软硬兼施：“我是他们之中最小只的，打不过他们，所以必须做到你说话，他们服你。比如向他们发出挑战，他们最不能忍受别人说他们不敢，挑战后加以鼓励，帮他们挨过难熬的时期。”

　　几年下来，许多人果然把他当成生命线，需要帮忙、指点，总会打他的手机求助。“有一次，有个人打来说他在樟宜海边要跳海！我说你等我，我晚上9点收摊了就来，要跳，那等我来、说完再跳，结果那天他真的等我去劝导。”

　　除了传授手艺，他更积极辅导半途而废的“过来人”，这些人不够定力，半路掉队退出戒毒所，他知道后，尽量与他们联系，晚上花时间和他们喝咖啡，不断鼓励他们，重回戒毒所。到后期，他开始在档口聘用“过来人”，让这些走投无路的人有个新的起点。

　　助手离毒海 老板让出档口

　　艾力说：“我只请‘过来人’，不时会有人上门，说要来这里工作。久而久之，附近的人都知道我们是帮助‘过来人’的，一些有碰毒的人也知道，他们也很尊重我们，不会过来闹事。”

　　而对于上门求职的人，他会事先了解对方的背景，确定对方真有心要改，才聘用：“有个例子，43岁，前私会党头，他家是开油站的，有钱到全家人不用工作都可以过生活，但偏偏他吸毒。他在这里工作一段日子后，交到女朋友，从此醒来。”

　　另一个人改过的决心，令他把自己的档口出让。“这个人经常进出监狱，孩子17岁了他都还没见过，他到我这里帮忙5个月，结果真改过了！我挑战他，我说，他学得到我的手艺，我就把摊位让出来，结果他做到。他有决心改，不再碰毒，那是很好的事。是不容易的事情，既然他做到，我让出摊位算什么？我希望他成功了，下来照顾其他兄弟。”他把档口让出后，自己转战ABC巴刹再开西餐档。

　　成功的例子纵然令人鼓舞，但现实是，失败的例子更多。“有个33岁的‘过来人’，他在这里帮忙，有一回在厕所遇到朋友，两人碰到就接上线，我失去他了。”

　　他直言，辅导“过来人”有时“很累”，自己经常也“爱错人”、看走眼。“有次有人来找我，说没钱买奶粉。我收档后赶去他家，确实没有奶粉，我把钱给他太太，然后向那个男人开出条件，我要他到中途之家，没想到他收了钱就拿去买毒品！”

　　希望女儿快点觉悟

　　看到“过来人”翻开人生的新篇章，艾力无比开心、满足，但思绪到最后总把女儿的脸牵引出来。“想到女儿很心痛。她还是不乖……我知道有些路是她一定要走的，但我希望她快点醒来……”但女儿的不懂事，只让他加倍地想对“过来人”付出。

　　“很累很气的时候我也有放弃的念头，但这些人，也是父母生的啊！记得有个黑社会老大对我说‘没有一个人生出来就要当坏人’。开始学好的路是很难走的，但路难走，更要陪他们走。我失去女儿，很明白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的心，所以我会坚持！救一个是一个。”

　　这些年，他因辅导“过来人”也走入许多家庭，亲眼看到很多被毒品糟蹋的人生，他有感而发：“但我还是从中看到人生美好的一面，人能改过，生命转化了过来，那不是很美好吗？也许你不相信，我到现在都还没有看过毒品的样子。”

　　5年来，他训练“过来人”，却也同时在接受后者的训练。“我学会开朗、学会不用感情做事，学会遇到问题时冷静，拿问题来考验自己。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他们哪里出错？为什么会出错？然后警惕自己。”谈到一般大众对“过来人”的态度，他还是看出“排斥”的心。

　　“我很能了解他们的心，我以前也是这样，太太也是。而且我还被欺骗过，骗走买菜钱。后来和他们接触，进一步了解到这些人其实很需要帮忙，很需要旁人指点和引导，让他们有勇气踏出改过自新的第一步。所以我常带太太和女儿到中途之家，让她们尽早看清楚真相，培养正确看法和积极正面的态度。”

　　“过来人”烧烤的蜜汁火腿

　　阿伦对蜜汁火腿的第一印象是“漂亮”。他说：“火腿因经过盐处理，盐分渗入肉层，理应带咸，肉质会紧而缩。这火腿是鲜烤现吃，当然比一般酒店的还要好，肉质不像酒店常吃到的硬实或‘死咸’。

　　当你把火腿深切到近腿骨部位，切厚一点，嚼起来竟然是‘脆’！软中带脆，还有弹性，愉悦齿舌，香气满嘴。”

　　阿伦还特地用傻瓜相机把火腿的照片拍下，他说：“你看，照片上的腿肉纤维组织，胭红粉艳，纹理分明，就知道吃起来不碍牙。最好吃是猪皮，蜜汁牵丝，胶黏焦香！

　　香气超越一般蜜汁火腿，相信师傅要创出新加坡口味，有独特‘不能说的秘密’。说实在的，我有所‘困惑’，当然心知肚明啦，呵呵……要做得传统，可以用利刃从猪皮划入脂肪层，纵横成钻石格子，然后在每个格子中央插进一个丁香，炉烤后增添似有若无的丁香味。”

　　本地的毒犯援助团体：

　　染上毒品不是世界末日，本地有许多善导及复康服务机构、中途之家等，都是将生命导回正途的新起点。

　　●突破宣道之家（www.breakthroughmissions.org）

　　刚庆祝成立25年，突破宣道之家除了复康服务，也在一年多前成立突破咖啡馆，让“过来人”在一个实际的环境中，再一次摸索和感受社会，最终与社会再衔接上。

　　助理总干事王元清说：“这里就像一个普通的咖啡店，售卖各式点心和饮料，每天在这里服务大众的‘过来人’都在工作计划下进行培训，他们没有领薪水，但每月享有津贴。”

　　●青松中途之家（http://sbws.org.sg/c_index.html）

　　新加坡佛教福利协会全力支持的青松中途之家，除了提供住处、精神与职业训练，也进行社区项目如辅导、群体工作、职业调动、培训班、宗教、文化与文娱活动等。

　　●The Helping Hand（www.thehelpinghand.org.sg）

　　1987成立的基督教中途之家，自2006年也开放给前囚犯。该自愿福利组织（Voluntary Welfare Organization）通过精神、身体、社会及职业治疗，协助前嗜毒者及囚犯从生命的谷底爬起来。

　　欲知中途之家的详情，可上网www.yellowribbon.org.sg/pages/help_for_exoffend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