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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毒专家—杜新忠记事 《中国禁毒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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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社区
感受戴托普——杨茂彬的经历
2012-01-31 10:02:22 来自: 杜新忠戒毒网 作者: 杜新忠转 阅读量:1

  做戴托普这么几年,最大的感受是,对人性有了比较深刻的认识。其中有喜悦,有成就感,有一种对个人的挑战,感到是在做一件很崇高的事情。从开始做这事,就有了许多变化,开始是从吸毒者身上看见,同时发现自己也在不知不觉地改变。我从未吸过毒,可为什么我也在变呢?是否在某些方面我和吸毒者也有相同之处?当我带着我的疑问和一些朋友交流的时候,我发现吸毒者的迷茫、痛苦、空虚、内心深处的冲突,在正常人身上也有。

  戴托普有个很大的特点,就是把一个吸毒者过去的痛苦经历转化成一种资源,经过人性的孵化,再来帮助别的吸毒者。一个正常人打个哈欠、身上发冷,偶尔颤抖,一般不会引起注意,但如果是一个吸毒者,这些反应就会带来内心的恐惧:又发瘾了。于是他要想方设法地去寻找毒品,否则,一系列痛苦的生理反应和心理反应会使他难以承受。在与吸毒者接触时,我一直在想,他们如何看待自己吸毒的经历,如果这种经历是一种包袱永远压在身上,那么,他会不断地告诉自己:我是吸毒者,我骗过人,偷过东西,我很坏,他再也不可能抬起头来做人。而戴托普恰恰是把这种经历变成一种动力。一个职业骗子行骗是为了得到钱,因此他一般情况下不会去骗自己的朋友、父母;而吸毒者谁都能骗,因为他如果骗不来钱,就无法解决自己的问题,是内心一种极大的恐惧感让他去做的。当他从毒品中恢复到常态,他会觉得自己很坏。在戴托普,这种经历就成了一种积极的资源。面对一个吸毒者的撒谎,他马上就可以作出正确的判断,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的。

  每一种偏差行为的出现,都会使人的内心多一种感受。而这些感受是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所要具备的情商。吸毒者的智商不低,但他们的情商普遍偏低,他们总是处理不好自己的情感问题。全人类在面对痛苦,获得这些经历的过程都很痛苦,但走过来了,觉得很有成就感。

  2001年元旦戴托普的全体工作人员聚会,18个人中有6个曾经吸过毒,而现在他们全都是我们的同事,我们有共同的话题,有一样的欢乐和喜悦。我内心的那份满足真的无以言表。这些人曾经因为行为上的偏差而堕落,沦为社会所不齿的垃圾,而今他们都成为正常人,有了一份挽救脱毒者的崇高工作。他们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家庭,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不同凡响的故事……

  从89年到94年,我一直在做戒毒工作,但我认为那几年做的一切毫无意义。我接触的吸毒者很多,但我从未发现.他们身上的一点优点。我曾满腔热情地对待他们,一次次地与他们交谈,可我的努力换来的是一次次的欺骗。我不得不把工作当成一种纯粹的谋生手段。“毒品戒不断”的意识深深刺痛着我的心,也困扰着我的同仁们,以至于当万文鹏院长(当时的戒毒所设在精神病院里)带回他在美国戴托普的见闻,声称戴托普的一些负责人都是戒毒成功者时,我仍然怀疑它的真实性。

  1994年11月,我和4名同事被派往美国戴托普学习。说真的,我并不指望能学回什么东西,只是觉得能到美国看看也挺好,甚至暗暗打算,如果美国好玩就不回来了.我是带着一种挫折感去美国的。没想到,戴托普改变了我,这种改变甚至影响了我的一生。

  进入戴托普,我们作为医生的身份就不存在了.我们5个人无一例外地被当成了吸毒者。我清楚地记得,到达戴托普当天正好赶上马拉松小组(又叫延长小组)活动,从晚上    7点到第二天上午    9点的14个小时里,参加活动的成员尽情倾泻内心的痛苦和不曾公开过的隐秘。看着他们痛心疾首,我们多少有些别扭,长途飞行和时差造成的疲惫,语言障碍和情感撞击造成的紧张都使我们难以承受。可在座的人中没有一个表现出厌倦,他们非常专注,非常投入,讲的人在流泪,听的人也在流泪。活动结束时,所有的人紧紧搂在一起,共同朗诵戴托普信条,唱戴托普歌。歌声一起。我禁不住眼泪直流。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是一种希望的感召?还是对生命的感动?我说不清,但从这时起,我真正介入了。

  戴托普是美国治疗社区中一个成功的典范。准确地说,它不是一个治疗模式而是一种学习模式。在戴托普有3条禁令:不准有毒品、不准有暴力、不准有性关系。无论是谁,只要犯了其中的一条,都会被立即开除。戴托普实行家族式的管理,有森严的等级制度,根据家务分清洁、厨房、外勤、后勤、内务等不同的小组,监工、组长、主管、协理员为不同层次的管理者,越往上特权越高。新来的成员从刷马桶、除尘等事做起,表现好、不犯错误则可一级级往上升.除每天一次的早会外,固定小组、对质小组、情感发泄小组、艺术情感小组等旨在排泄郁闷情绪、寻求心理支持和情感支持的活动把每一天都填得满满的.每天早晨6:30起床直到晚10:30上床,劳动和活动日程十分紧凑,没有一点闲暇。

  这个模式不是看书能看懂的,也不是语言能教会的。在我们去美国之前,戴托普总部已在中国办过7期培训班,但一直操作不起来。这完全是一个体验过程,没有生活、没有切身体验,想做也做不了。在戴托普7个月的生活历尽艰辛,我们能够坚持下来,对每一个人都是奇迹。12个人睡在同一个房间里,有黑人、白人、亚洲人、犹太人……从来没有一种经历是和吸毒者睡在一个房间里,而且这些人劣迹斑斑,又高又壮。我常常有一种恐惧:生怕某天夜里被这些丧失理性的人掐死。

  最难以忍受的是屈辱。我们在戴托普的身份是吸毒者,“你吸毒多少年了?吸的什么?如果你没有吸毒为什么到这里来?”这样的问题每天都要被重复多次。没人相信我们是医生。曾经有一个犹太人用带有种族歧视的词辱骂我们,当时我们并不明白这个词的真正含义,在对质小组活动时,一个爱尔兰人与他对质,使我们恍然大悟,我们被激怒了。事情闹大了,戴托普对他进行了最高级别的处罚:驱逐出戴托普,并把这个大权教给了我们。我们没有让他走,当我们赢得道义上的胜利后,我们宽恕了他。

  戴托普的制度使人感觉时刻生活在痛苦、屈辱和悔恨中,可同时它又刺激人性美好的品质在这个特定的空间里发扬光大。我说过我是怀着挫折感踏上美国的土地的,我心里已经认定吸毒者都是不可救药的人渣,可在戴托普,我得到了许多吸毒者的帮助,使我对吸毒者的看法有了改变,这也是我能把戴托普在中国做成的一种支撑.

  把戴托普的做法带回来,一点点做起来,精心地去培植土壤,不断地把一个个难以自拔的人从泥坑中拉出来,来共同做这件事,使他们的生活一天天往好的方面转变,使我们内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有个居住者,很小就因杀人入狱。在狱中,当我们的对质小组和他对质时,他不屑于顾地说,这点痛苦算得了什么?在狱中,我被命令跳进粪塘去搅粪。粪水就在我的嘴下,……当他讲这件事时,没有丝毫的屈辱感,反而是一种荣耀。我很震惊:人性怎么能被扭曲到这种程度呢?而现在,他成了我们的工作人员,他的经历对我们的居住者有着很大的帮助。

  当你看到这样的人一天天变好,你会由衷地感到这件工作的伟大。在对待人上,戴托普形成了一套文化。这套文化具有画龙点睛的功力,或者说,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量。你瞧我们的这个社区,房子是租的,设备是市场上买的,居住者是社会上早已存在的吸毒者。戴托普为什么能在中国做成功?是因为戴托普文化有着一种神奇的力量,这种力量是和文明的进程一致的,是一种迎向新生活的推力,无人可以阻挡。治疗社区发展到现在,至少可以证明:戴托普可以在中国生存。

  我的看法,戴托普文化是一种以人为本的文化。人与人之间互相关心,帮助。有安全感,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能得到承认,做的越多越能发现自己的价值,有成就感,能发现生活的美好。不断挑战自己的自信,不断扩展自己。人格平等。这种文化直接切入人的价值观。

  对吸毒者来说,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毒品,任何东西都可以被他们换成毒品。为了毒品可以出卖同事、朋友、父母,背离家庭和整个社会基础。因此吸毒者的价值观和主流社会的价值观差的太远了。    50元是一个小包,100元是两个小包,    200元是1克海洛因…,一切以毒品为中心。进入戴托普后,我们就要对他们的价值观来一个改变。首先让他们意识到他的行为伤害了许多人。让他们知道父母、朋友、工作、友谊对我们来说是最有价值的。而吸毒使这一切毁于一旦。当家庭被伤害了,他们又去伤害社会。人本来很珍惜自己的生命,可在吸毒者眼里,生命远没有毒品重要。他们痛苦、挣扎,却无力从这种畸形的价值观里摆脱不出来。有的吸毒者干脆加大计量,一针把自己打死。当一个人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无视,还谈得上别的吗?

  戴托普要他诚实,要在乎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要建立责任心、成就感,从清洁组干起,到厨房组、领班、组长……慢慢升级,使他感觉到自己有了价值。这种价值与他以往的价值完全不同,过去人们把他看成垃圾,他也认为自己是垃圾;而在戴托普,他不再是垃圾。他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在乎别人的评价,在乎自己的父母、朋友,开始思考:对人来说,什么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他的价值观开始有了质的变化。实际上也是人性的复苏。

  在戴托普,每个人都发现自己被人需要,不再是一个孤魂野鬼。有了这种人际关系,他就发现需要一些东西来呵护,如友谊需要诚实来培植,如自尊也要尊重别人,在这种良性的人际关系中,他过去那套生存法则(拉帮结伙、互相欺骗、暴力威胁)土崩瓦解。因为戴托普没有这些东西的立锥之地。在这里,任何人在人格上都是平等的,哪怕你手无缚鸡之力,也会感到安全。要这个环境对自己有利,自己必须对这个环境有利。一种新的道德观念建立起来了。

  再就是生活态度:戴托普要求任何一件小事都必须自己做。象真的一样去做。如每天整理内务,用胶布去粘地上的头发,当你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有人会告诉你,你必须做成P&Q的质量,即令人自豪的质量。当这种工作态度和生活态度进入你所有的生活领域时,你走出社区重返社会时就不会找不到工作,坏工作会变成好工作。因为你的生活态度变了。

  重返社会对吸毒者来说一个巨大的挑战.为此,我们建立了一个重返社区—一洗车场。经过生理戒断和心理脱毒的人到这里来磨练自己对社会的适应能力。在这里,他们清洗汽车,为汽车美容,免费为客人擦皮鞋,在工作和交流中建立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经过3一一6个月的锻炼,他们就可以走向社会。有戴托普的这番经历,他们可以背着箱子去擦皮鞋,可以到公司去打工,别人不愿做的事他们去做,别人抱怨他们不抱怨,把每一件事做成P&Q的质量,毫无疑问,任何老板都会留下他们。

  戴托普不仅改变了吸毒者,也改变了我自己。我曾经很坏,为了显示自己,做了许多不负责任的事。甚至有一次,我离毒品很近。一个朋友对我说,吸毒是一种人生享受,又时髦又浪漫:在一个散发着朦胧的玫瑰色灯光的酒吧,舒伯特的小夜曲在耳际轻盈地回响,调一杯“红粉佳人”三色酒,将包有海洛因的锡箔纸点燃,一边品酒、一边吸毒,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如约而至,这不是享受是什么?我被朋友描绘的这幅美妙图画吸引住了。分手时我们约定,第二天,某酒吧见。我当时还不认识毒品,只是觉得不愿意失去一次享受人生的机会。再说,我又是那么喜欢赶时髦。约会的时间快到了,我却因为临时有事没能赴约。后来也就忘记了这事。

  几年后我成了一名专职的戒毒医生,才为我自己那次无意的爽约而万分的庆幸。那是88年,毒品在昆明还仅仅是一种时髦,只有最前卫的人(其实就是有钱人)才会去接触.我的朋友是调酒师,拥有我所羡慕的高收入。他对吸毒那种感觉的描绘对我具有很强的诱惑力,因此,我当时的理解,朋友是为我好,而不是要我学坏。如果我不是有事耽搁了,那么很可能我的人生就要改写了。

  我越来越感觉到正常人和吸毒者在人生态度上的天壤之别.

  我刚做戒毒工作时有一种强烈的感受:在这个世界上,你即使是嫖娼、卖淫、赌博也不要吸毒,毒品可以把人变成非人,把一切有价值东西变得毫无价值:尊严、情操、理想、信念……对吸毒者的那种鄙视,那种恐惧和仇恨,使我非常赞同社会上流行的一种观点:对吸毒者应该发现一个枪毙一个.即使到了现在,也有人坚持这种看法。我当时已经很极端地看待吸毒者,不再用对待人的态度去对待他们。当他们走进戒毒所时,我唯一在乎的是他们有多少钱?这些钱够开多少钱的处方。是治疗社区使我的这种态度有了根本的改变。当我有了这种改变之后,我发现了世界的美好,生活的美好。除了这项工作我不会再去做别的。

  正是因为他们有问题,才使他们的改变有了可能.正是因为这种改变,才使我发现人性原来有这么多的相通之处.一位客人在洗车场丢了钱包又失而复得—一是我们的居住者(在戴托普戒毒的人)拣到后完壁归赵的。这位失主说:“你们不仅让他们杜绝了毒品,而且教会了他们做人。”如果没有吸毒的这个机遇,他们对人生的认识也达不到今天的高度。他们中的许多人表示非常庆幸自己能够进入治疗社区,庆幸自己拥有治疗社区的这段生活。从没有人象治疗社区这样关心过他们,从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有那么些优点,因此,他们十分珍惜这一重新做人的机会。

  戴托普对我国的大多数人来说还是一个陌生的概念,但对于想要摆脱毒品,重新做人的吸毒者来说却是一个希望所在。尽管对于成几何数上升的吸毒人数来说,戴托普无异于杯水车薪,但它毕竟存在着,并且每天都有与毒品绝缘的人从里面走出来。杨茂彬说他既然已经和戴托普结下了不解之缘,就一定会让戴托普永远生存下去。因为,除此之外,他此生不可能再做别的。

[责任编辑]杜新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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