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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毒专家—杜新忠记事 《中国禁毒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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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滋病要闻
红丝带引领我走进生命绿地
艾滋病新闻
2007-07-08 07:20:11 来自:许岚枫 作者:法律与生活 阅读量:1

  本文背景:梅眉(化名),四川省成都市人,女,汉族,现年36岁,因盗窃罪被判刑入狱,在转监体检中被发现为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入狱前曾因吸毒被家人送入戒毒所强制戒毒。现押于四川省川西监狱。

  长发、黑衣,甩手、踏步,哼着歌,绕着篝火蹦蹦跳跳,旁若无人、自得其乐的那个女人就是梅眉了。初春的晚风无声地吹过来,篝火摇曳,暖意四射,光彩照人。火光中,长发飞舞,时隐时现的是梅眉的那张孩子般的脸:清瘦、沉静、绯红和天真活泼。

  “是毒品毁了她,是红飘带牵引着她走进了生命的绿地。”同事如是说。

  “如果说人生能有第二次,我愿意重新书写这一生一世。”梅眉如是说。

  “我注定要赴这个艾滋病的约会”

  “如今看来,我是注定要赴这个艾滋病的约会的。所不同的只是时间和地点的组合问题。为什么总是相信自已永远都会是命运的宠儿呢?”说这些话的时候,梅眉表现出的是一种波澜不惊的泰然。“我不是一个有错就改的人,否则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了。当然,我也不希望别人再有我这样的痛苦,尽管现在我的回忆仍旧是一种痛苦。”梅眉顿了顿,转头去看那水池,看那高墙外的丛林听那丛林外小鸟的鸣叫和那潺潺的流水声音。在水池中,在碧波下,有一支莲花正在发芽,那尖尖细细的绿意分外地惹人注意。

  梅眉出生在军人家庭,在部队长大。因为活泼、聪颖,加之在家里排行老幺,自小就得到了父亲的宠爱。也许正是有这种种的特殊,梅眉性格叛逆,处事任性。

  小时候,她曾经以为母亲讨厌她而疑神疑鬼,最终竟然发展到了喝农药自杀,幸亏被父亲发现,抢救及时,才捡回了一条小命。从那以后,父母和姐姐都有意无间地给了她更大的自由和空间。在这看似温情的后面,注定了悲剧的产生。没有受过委屈,也没有碰到过挫折,梅眉就这么一路欢歌一路阳光地步入了婚姻的大门。“从小看老。溺爱就是三千弱水,迟早会淹没施爱的人和所爱的人。谁酿的苦酒最终都会由谁去喝。”梅眉感慨。

  梅眉的丈夫是一个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者。他把自己的妻子视作笼中的金丝鸟,使之衣食无忧,却就是不给她自由。丈夫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地关注。就是她接一个电话,他也要毫不客气地代她接,听到是女人的声音才会给她电话;她抢先接了,他也要在一边竖起耳朵来听;出差回来,首先就是查她的电话记录。对此,梅眉极度反感。“夫妻之间,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梅眉的失望与日俱增。

  一次,梅眉没有告诉丈夫就回家去看父母了。她前脚刚踏进门,丈夫后脚就跟了进来,当着她父母的面指责她出门都不打招呼。尽管是在自己的父母家里,梅眉还是羞愧难当。更让她大为失望的是,她的父母竟然也劝她干脆把工作辞了,呆在家里,做个家庭主妇。和事佬的愿望有时并不是皆大欢喜的。

  “与这样敏感而神经质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以我这样的性格,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梅眉彻底地绝望了,她强烈地要求离婚。除了她的姐姐,周围的人都坚决反对。她与丈夫分居了,并几次要求丈夫去法院,丈夫总在想方设法地回避了事。从1992年到1998年,梅眉一直未能如愿以偿。直到现在,梅眉都惊奇于在那样可怕的煎熬中,自己为什么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做出惊天动地的举动来,却一直在忍受。“也许是太专注于离婚这件事了,把其他的事都给淡化了吧?”

  自己觉得生活灰暗,而又没有办法跳出深渊,梅眉找不到振作的理由。她常常感到头痛,精神萎靡。“身处大都市,周围也有‘吃药’(吸毒)的关系,不知不觉就陷进去了。人生最低迷的时候,也就是生命最脆弱的时候。微小的诱惑都让人难以抗拒!”听梅眉入木三分的感叹,仿佛看见鲜血自她的伤口处滴落。

  1992年底的一天,梅眉和丈夫吵过嘴后,一气之下冲出家门,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烦,头痛得让整个人都快炸了。她不知道是怎的就走进了一个“粉友”的家里。她的委屈,她的烦躁,她的疼痛,让“粉友”也有些手足无措。于是就叫她吸粉。“吸一口,什么烦恼都会到九霄云外的!”她们怂恿她。“一口哪能就上瘾呢?”梅眉自信自己还是有控制力的。能够立马就断然地忘掉所有的烦心恼人事,正是求之不得的事。于是,她赌气吸了一口。还真有效,当时,她就翻江倒海地吐了一地。吐过之后,梅眉觉得很舒服,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就有了轻飘飘的感觉了,很惬意。饮鸩止渴的快感掩盖了毒瘾发作时的痛苦。

  这以后,梅眉心烦的时候都会自觉不自觉地到“粉友”家去吸一口,为的是忘掉一切,包括自己。半年以后,她几乎天天都想吸了,以至于最后对毒品形成了依赖,根本就离不开了。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告诫自己,提醒自己别真的也成了“粉妹”,可是渐渐地,她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最后更是想顾忌也无法了。“吸毒能够得到片刻的欢愉和神经的麻痹,现实并不会因此而有丝毫的改变。清醒的时候,也会后悔,赌咒发誓。可是,一想到毒品,一见到毒品,就又什么都忘记了。”梅眉深刻的认识终究也没能抵挡住她脆弱的毅力。她最终还是在吸毒的路上越走越远。

  纸是包不住火的。梅眉吸毒的事情终于还是让父母知道了。她先后被父母锁在家里和送往戒毒所。然而,为时已晚。对毒品由吸食中的瘾到幻想中的瘾的梅眉来说,已经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普通的吸食已经不能满足她的欲望了,她开始注射毒液了。艾滋病病毒就是在一次次的静脉注射中悄然潜入的。至今,梅眉也不能确定是哪只针管害了她,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同样地因为这只针管而和她走到一条路上来。

  “为了能让我戒毒,家人把能想的都想了,能做的都做了,今天这种下场,纯粹是咎由自取,怨不得谁!”梅眉说: “可是,如果当初家里人在我和那个人(丈夫)和不来的时候就支持我,或许我也不是这个样子。”梅眉心里还是有些酸涩的想法。“会怪的怪自己,不会怪的才会怨天尤人!”梅眉甩一甩头,又说了一句。

  2003年初,梅眉偷姐姐的钱去买毒品,事发后以盗窃罪被投入省内一所女子监狱服刑改造。

  “我觉得自己成了战场上被人遗忘的伤兵”

  梅眉坐牢,家里人皆大欢喜:那里是戒毒的绝佳场所;5年,足以重新锻造一个人了;他们相信监狱这片净土,这个熔炉。梅眉的父亲说:“共产党的监狱连日本战犯和国民党战犯都能改好,还会改不好你一个小女子?!”断了毒源两年的梅眉,其毒瘾犹如她身边这棵梧桐树上的叶子,随着季节的变换时而飘零时而又展新绿。“在社会上,几次三番地戒毒都没有戒掉,除了毒瘾击败意志外,可能就是环境了。在外面,毒品就像是放在梁上的,拿到手里来是有些难度,但是总有办法弄到手里;在这里,毒品就像是放在电网上,不死心也得死心。环境改变人,还是有些道理的。”梅眉对自己能够摆脱毒瘾,并不是那么欣喜若狂,更多了一份清醒。“出了这道门,还会这样清静吗?谁说得清楚呢?”梅眉还是有所顾虑的。

  2004年10月9日清晨,梅眉正准备随队出工时,民警叫住了她,通知她马上收拾物品,转监。来不及问讯、打听、辞别,梅眉只身进了押送她的警车。民警那句“给你换个环境。”的话,仿佛隐藏了无数的秘密,更让她惴惴不安。可是回想起这些日子来的改造,回忆起自己在社会上的经历,梅眉也找不到让自己宽慰的理由。

  中午时分,梅眉到了现在的监狱,随即被分派到了改造车间。

  没过几天,监区又安排梅眉住进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单人牢房,隔绝了她与罪犯们的接触,并给她开了一些药,嘱咐她按时吃药。梅眉每天就是读读书,看看报,听听音乐,倒也清闲,只是心里却堵得慌。监区里每天都有民警来和她说说话,并监督她吃药。这让梅眉感到很不自在,隐隐约约觉得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是病吧,什么病呢?自己现在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呀。”而吃的那些药,监狱都是用药袋装好的,并没有和她说是什么药,只说是调理身体。总之就是猜不透。这期间,也有些风言风语传到了梅眉的耳中。有人说她是通过关系进来的;有人说她是得了肺心病,败血症;也有人说她是感染了艾滋病。“生理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症状,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自己不是这儿不舒服就是那儿有问题。”梅眉问监狱民警,问监狱的医生,得到的答复却总是那么轻描淡写。“对于监狱善意的隐瞒和拖延,我非常感激。如果不是那么一段难以度过的磨合期,我肯定是承受不了这个打击的。以我的性格,现在在不在这个世界上,都不好说!”从内心里讲,梅眉还是感谢监狱这些措施的。“我们对每一名在这里服刑的罪犯都是知根知底的。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梅眉在小时候曾经有过自杀的情节,我们可能会早一些告诉她的。”监狱里的医生这样说。

  2004年11月初,梅眉的姐夫来狱探监,梅眉确悉自己已经感染了艾滋病病毒。“现在医学发达,这点病算啥,坚强些!”姐夫安慰她。“下次来探监,多带些水果来!”梅眉表面上比姐夫还平静,内心里却仍是抑制不住心潮起伏。

  “我已经戒掉了毒瘾,迷途知返了,老天还要惩罚我,让我感染了艾滋病!苍天不公啊。艾滋病其实就是死刑判决书。自作自受,谁会理解,谁会同情?”说这话的时候,梅眉眼窝里有泪花在打转。尽管她清楚吸毒就有可能吸出艾滋病来,可是怎么自己就那么倒霉呢。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够倒霉的了。世上没有后悔的药。在泪眼朦胧中,她仿佛又看见往事的一幕幕:

  自己在戒毒所时,老父亲剃光了头来看她。她很惊讶,都冬天了,又上了年纪,就不怕着凉伤身吗?岂料,老父亲却说:“‘子不教,父之过’,坐牢的,不是都要剃光了头吗?就让我陪你吧。”

  自己在家里戒毒的时候,家里人24小时轮番陪护着她。她却仍然偷偷地打了电话,托人买到了毒品。半年,她没有走出过家门一步,却也没有间断过对毒品的吸食。她母亲并不知道这些,非常高兴地对她说“你不出去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安慰。我们养你供你都心甘情愿!”

  自己偷了姐姐的钱,姐姐见到她时一直都在哭,她说的话,梅眉还能一字不漏地想起“这些钱,你拿去吃了,玩了,送人了,掉了,我都不心疼。为什么又去拿药?!”

  ……

  自从知道梅眉感染了艾滋病,周围的罪犯一下子都躲得远远的,连经过隔离室都要绕行。然而,她们却又忍不住在一旁指指点点。那窃窃私语如根根针刺,那缕缕目光如阵阵寒流,每时每刻都让梅眉觉得阴冷刺疼。

  监狱周围的村民,听说监狱里有艾滋病罪犯,甚至于连监狱里的大粪都不愿意用了。他们说,粪里也有艾滋病,怕伤了庄稼,怕传给人。

  更让梅眉难以忍受的是,周围的罪犯一谈起这种病,就自然而然地和妇道和个人的生活作风联系上了,仿佛这种病就只有那种传播途径。这让她百口莫辩,委屈至极。在她还没有被隔离的时候,一名罪犯来找她改花,另一名罪犯见到后,立刻就劈头盖脸地责备那名罪犯:“你咋会跑到那种地方去。知道吗,那是关艾滋病的!”曾经有一名和她很要好的罪犯也很快就被其他罪犯给同化了,自觉地和她拉开了距离。甚至到了最后,一名值星员在周评议上指名点姓地说她:“梅眉,你是艾滋病,离我们远点,不要一个人害了一群人!”梅眉当时就哭了。说到这里时候,她又是涕泪涟涟。

  “身体上的痛苦让人清醒。心理上的苦闷能让人在清醒中绝望和沉沦。瞬间,我觉得自己成了战场上被人遗忘的伤兵,被死亡层层包围,任何的努力都那么力不从心,无谓而多余。成千上万种恐惧如影随形。我觉得自己被完全抛弃了。我的存在完全是一种生理现象。”

  时过境迁。在梅眉的眼神里,仍然残存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胆战心惊。

  “监狱人道主义的宽容让我支撑到今天”

  “我能支撑到现在,除了监狱人道主义的宽容,恐怕就是我的父亲和我在另一个监狱的那名罪犯了。”梅眉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上,眼前更清晰了。她转头看见,在她的身后的树上,不知何时停了一只小鸟,正在梳理着羽毛。

  艾滋病作为医学界一道难关,至今仍未被完全攻克。在梅眉所在监狱,先后又发现了几名患者。她们都是因为吸毒而染病的。监狱随即把她们集中起来收押在监狱医院的特护病房,并对她们在各方面加以照顾。

  起初,梅眉和其他几名艾滋病犯一样,万念俱灰,觉得没有什么想法了,一天到晚在监狱里又吵又闹的,故意惹出很多事来。一些本已湮灭的陈规陋习又死灰复燃了。监狱民警皆对此显示了他们博大的胸怀。“她们能够发泄自己心中的郁闷,说明她们对自己的行为已经深为后悔了。从内心来讲,我们相信她们也不想这样的。”教育科的同志说。为消除一些人对艾滋病的恐惧、误解以及对罪犯患者的歧视,监狱领导不分职位高低,都先后到医院看望了梅眉等人,和她们握手,与她们交谈,勉励她们笑对人生。梅眉周围的罪犯们也试探着向她们伸出了友谊之手,并进而形成了较为正常的人际关系。罪犯刘光兰(音 )在《与艾滋病同改共舞有感》中写道:我们没有理由排斥她们,即使她们可能有过不为我们所认同的行为;宽容是社会文明的标尺;艾滋病可防可治,可怕的是糊涂的认识;我们已经深受其害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梅眉的父亲,干了一辈子的革命事业,大风大浪见得多了,还是无法割舍对女儿的关爱,尽管女儿曾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伤心。得知女儿感染了艾滋病病毒,他不仅没有绝望,反而还在风烛残年想方设法地引导她走出命运的阴影。从200 4年11月起,他坚持每月给梅眉来一封信,以慈父、朋友的身份指导她服刑,为她刑满后的谋生出谋划策,纵横人生,笑谈生死。

  死,没有什么可怕的。我打了十年仗都没死。如今70多了,该不该死了?我说该死了,可是毕竟没死,那就好好活吧。死了就死了,人死如灯灭,不怕!关键是死之前,在世上的时候,在有意识的时候,要活得有个人样!

  过去,你我互不理解,所以各行其是。如今,让你我在有生之年,各自反省,狠心纠正,在剩余的时间里,发点光和热!哪怕是余光,哪怕是微热,也要让它发出来!

  成都是饿不死人的。别人容不下你,首先要自己容得下自己,不悲观,不败退。这个病是丢丑。在外面也只有我和你姐夫、你妈几个人知道。回来后,我们和你到X环路以外,重新生活。当然了,也不能去害人,不然良心上过不去,死了也上不了天的。

  梅眉说,原来自己还真想出去后找几个给传染上。如今没这个想法了。“再去干伤天害理的事,那可就真对不起我的父亲和这些监狱民警,还有在女监的那个小妹妹了。

  梅眉提到的那个罪犯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犯。她一直为梅眉举起友谊的火炬,驱逐她心灵深处的黑暗。

  “虽然,有些悲剧,我们不能阻止它的发生,但我们至少可以推迟它的到来。事在人为。”

  不仅如此,这名女犯还发动全押室的罪犯给梅眉来信鼓励。给她折了好多好多的千纸鹤,制作了好多好多的名信片。这些,梅眉已经保存了整整三大信封了。

  “我现在真的很想看看她们。好人总是让人牵挂的。此时此刻,她们在做什么呢?”梅眉眼里幸福一闪而过。“只是,我还有多少机会?”

  “人生到了这个份上,生死对我个人已经不是很重要的事了。或许,死是让我开心的解脱。”梅眉说得很平静,“但我还是会好好地活下去的。人,有时候并不是都为自己活的!”

  后记:发稿时,笔者获悉,梅眉已经于7月21日正式回归社会。尽管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摆在她面前,等着她去做,但是,她却说:“在剩下的日子里,我要尽力去孝顺父母,让他们开心些,再开心些,减少他们的遗憾!对于其他关心我的人,怕是只有来世才能报答他们了。”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6年10月上半月刊)

[责任编辑]杜新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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